因未满15，卢卡斯不论是外形还是嗓音，都处于小少年的行列。
他的嗓音饱含未经雕琢的天真，安安静静说话时，也是绝美的小正太一枚。
只不过，这位小皇子此时心头惴惴，眼神跟晃荡的秋千般，时不时觑一眼祁睿。
尽管表面强装镇定，飘忽的眼球早已大大暴露了他的内心。
根据他对祁睿为数不多的了解，他们这种暗中调查的行为，可能会让他不高兴。
见自己小弟跟老鼠见着猫似的，安德烈暗自失笑。
以往卢卡斯不是没闯过祸，这股对强者的崇拜，总会让这个慕强的小少年走火入魔，做出很多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因为这些行为，他们也时不时能收到对卢卡斯的投诉。
但至今，安德烈仍未收到祁睿关于卢卡斯对他不敬的控诉。
这几天接触下来，安德烈也算明白了。
卢卡斯还没有“放肆”的原因，不是不想，而是不敢。
以往那些“强者”，放在绝对实力的祁睿面前，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。
卢卡斯有一根审时度势极强的神经。
这股敏锐让他很好地控制住该死的蠢蠢欲动，比如对祁睿生活起居过分关心，对他的行为横插一脚等等。
这些，他想实施，但不敢。
同时，这小子很有自知之明，他大概率打不过祁睿。
安德烈一脸平静在旁补充：“我们对她真的没有恶意，只是想确认她的身份，以便更好地报恩。”
卢卡斯忐忑不安，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。
但他忘了，在暗市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能绅士又流氓对拂央放电揩油的男人，妥妥半个恋爱脑。
祁睿一双凤眸微眯，高挺的鼻梁之下扬起一个标准又完美的弧度，慢条斯理道：“现在确认了，你们想如何报恩？”
将人打包带去海湾之国？
还是把她变成海湾之国的大皇子妃，未来的海湾之国王后？
除了最早为拂央所救的查理和玛利亚，他是最先发现拂央有通灵之力的人。
不仅如此，从前对罗兰家和卢西恩家几位小姐做的事，以及在暗市……不出意外，是女巫的诅咒能力。
还有……
至此，在结合久远的记忆和现实的插曲之后，祁睿遽然意识到，他的阿拂或许是近几百年以来，最强的一位女巫。
强大到，除了尽快将名分定下来，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将自己送给这只自由的鸟儿。
听出他话语中的敌意，安德烈的视线从明月游云收回，撞上祁睿正逐渐从琥珀色转为漆黑的眸子。
墨色的眸子仿佛蕴着如深渊般未知的危险，好像只要他一点头，对方便会瞬间了结他的性命。
早有听闻，奥古斯·祁睿因天生具有强悍的暗魔法，身上存在很多超越人类的神秘之处。
或许，这双琥珀、黑色转换自如的眼瞳，便是暗魔力的象征之一。
安德烈瞳孔微缩，好在也算见过不少奇人异事，他很快镇定下来。
他摇摇头，语气近乎许诺般：“不会。海拉一族不会强迫她必须接受什么，只要她需要，海拉一族愿意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，至死不渝。”
即便上岸成为人类，再也无法回去深海，海拉一族仍保留了原始性情。
传说中，人鱼忠贞不二，性情刚烈。
他们认定的事，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。
不仅是对伴侣，对族群亦是肝胆相照。
毫无保留地将后背托付给后方，愿意为亲人赴汤蹈火，是他们的生活之道。
直到现在，这份坚守仍在海拉一族之中承袭，这也是海拉皇室极为团结的缘由。
团结亲族，知恩图报，是跨越时光，深深镌刻在海拉一族骨血里的默契。
男人一双凤眸已经完全转变成黑色，犹如海面之下沉睡的墨玉一般，挡住了神秘而诡谲的真实。
祁睿勾着的唇缓缓漾开，绽放出一个表面看上去很愉悦的微笑，瞥了眼黏在安德烈旁边的卢卡斯，才幽幽道：“我姑且相信你们。但若是被我发现，消失的顾塞娜，就是你们的结局。”
卢卡斯背脊一凉，眉眼慌张，须臾，变得坦然。
曾几何时，顾塞娜是亚可大陆上的一颗毒瘤。
顾塞娜是一个从上到下都全员恶人的国家。
他们不止对周边小国烧杀抢掠，甚至在国内也不把人当人，压榨剥削，暴力奴役，只有这群恶人还未犯下的罪，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。
“作恶的顾塞娜”成为人们避而不谈的话题，是家长吓唬小孩的最佳选择，一度越过魔物，成为人类最害怕听到的名词。
所有人千方百计逃出顾塞娜，余下的全是作奸犯科、崇尚暴力武学，穷凶极恶之人。
顾塞娜有极强的魔法师军队，但凡有国家群起反抗，总会被他们的神秘部队打散，逃之夭夭。
这也让他们嚣张至极，一度计划侵犯两个大国，企图拿下亚可大陆最强国的宝座。
只是，计划还未彻底实施，他们便遇上了外出周游的祁睿。
7年前，某个平平无奇的夜晚，顾塞娜的恶人被全员抹杀。
据说，奥古斯大皇子13岁游历路过之时，亲手端了那儿几个贩卖人口的窝点。
少年单枪匹马杀进顾塞娜，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结果了那些恶人，朝阳升起，由恶人血渍组成了一片片邪恶鲜红的恶之花。
一场大雨倾盆而下，终于在这片大陆上消失殆尽。
恶人死了，自然不会有人哀悼。
但一个13岁的小少年，在一天时间之内便将顾塞娜的王牌军队全灭，没有放出一个活人，没有人不心惊。
这件事之后，奥古斯·祁睿的威名更是轰动了亚可大陆。
安德烈眼瞳急剧收缩，随之而来的便是极致的放心，他颔首，声音沉稳而坚定：“自然，海拉一族最憎恶背叛。”
卖了卢卡斯的那人，是十年前母后救下的一个可怜人。
在祁睿将人绑着扔到他们面前之时，安德烈连缘由都没问，看着他痛哭流涕的表情，没有一点迟疑，亲手杀了他。
海拉一族的风骨，自然不会让他们成为同样的人。
而祁睿这一警告，恰恰证明，他对拂央的上心程度不可估量。
得到想要的答案，祁睿又道：“这很好，既如此，我希望这是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。”
对拂央的试探，还有对她的算计，看在他们没有坏心又聪明地坦白的份上，他只能容忍这一次。
日后再被他发现，可就要小心了。
祁睿唇角带笑，笑意轻轻浅浅不达眼底，眼角眉梢仍带着警告。
安德烈左手虚握成拳，抵在唇边假咳几声，赧然点了点头，算是应下。
致辞完，趁着祁睿在应付他人的时候，他和茜茜逮着拂央问了几个问题，虽然对方总是打着哈哈，要么就十分警惕，他们也算粗略摸清拂央的性格。
她很谨慎，也很聪明，察言观色的能力一点不比常年浸淫在官场的人低。
这几天，卢卡斯也背着祁睿，暗中有意无意打探了一些消息。
本以为足够小心，还是被他发现了。
唉，就想知道，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少非人的眼线？
对于海拉一族的冒犯，祁睿心中已经原谅一半。
因为他还有几个问题，需要从海拉一族的记载中寻找。
“为了日后两国邦交，我想，有几个问题，几位殿下应该不吝于赐教。”
祁睿眼神扫过三人，徐徐道：“既然海拉一族与塞勒涅一族有渊源，想必女巫一族分裂之前，海拉皇室与女巫仍保有往来。”
人鱼重情重义，至少不会主动与塞勒涅一族断了联系。
祁睿的小臂搁在石桌上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凸起几条青筋，五指有序交替在石桌上轻点，随着他继续开口，敲击声戛然而止。
“关于四百年前女巫为何被迫退居森林，两百年前族群人口遽然减少，海拉一族是否有与主流传闻不同的解释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