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的奥罗拉侯爵府有些不一样。
府上小姐回来,奥罗拉夫人命人好好打扫房间,不能有一丝马虎。
夫人不是不怎么待见大小姐吗?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?佣人有些疑惑。
但归根到底,这是主子之间的矛盾,关他们这些打工的什么事呢?
辛羽跟拂央停在别墅外面,她抬头看向老旧掉漆的风向标,在阳光微风下的风向标一动不动,已经无法欢迎她这个小主人了。
“大小姐,欢迎回家。这位就是伊丽莎白小姐吧?您好。”管家罗伯特是侯爵家的老人,今年57岁,一大早就等在门口。
辛羽一见到罗伯特就扬起笑容,拉着拂央介绍:“罗伯特叔叔早安,这是我同学伊丽莎白,这几天就麻烦您多照顾了。”
拂央落落大方问好,又听辛羽由于问道:“那个……罗伯特叔叔,我哥哥呢?他在家吗?”
她有点心急。
下了马车到现在,左顾右盼都没等来那个身影,不会真出事了吧……
辛羽给自己的想法吓得呼吸一滞,抓着拂央的手不由收紧。
罗伯特笑吟吟的老脸一下子僵住,他歉疚地回望辛羽,有点不忍心道:“大小姐,我们先进去再说。”
辛羽心中疑云更大。
三人一块进入别墅,才刚换完鞋子,就传来一个鞋跟踩在木板上的声音。
“踢踏、踢踏”。
一声声清晰无比,越来越近。
“辛羽回来啦?你在学校是不是吃不习惯啊?都瘦了。这次回来可得好好补补……”罗兰·简穿着一袭张扬的杨花黄裙,发间戴着一个浅黄色发箍,耳边是两条长长的银链,尽头坠着两颗指甲盖大小的明珠。
整个人打扮得很张扬,笑吟吟地直奔继女而来。
辛羽不动声色错开她的接触,只是淡淡喊了一句:“简姨。”
拂央眼皮微抬,敏锐捕捉到一点家庭内部关系。
名义上的继母,实际上应该喊母亲,但羽儿没有。
罗兰·简嘴边弧度塌下一秒,又重新回到那个无懈可击的笑容,转向安安静静的拂央上下打量一眼,调笑道:“这是哪家府上的小姐?长得这么漂亮,辛羽,你不给我介绍介绍?”
“这是伊丽莎白。简姨,你是要出门吧?”辛羽态度极其冷淡,言语之间都是想结束话题的感觉。
拂央在旁get到小姐妹的意思,对罗兰·简嫣然一笑,声音清脆:“您就是罗兰·简?我听说过您年轻时与罗兰公爵外出冒险的事情,您可真是女中豪杰,莉莉佩服。”
罗兰公爵兄妹俩年轻时八卦也不少,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,虽然两人早已成家,却还有很多人说起往事,特别是闲闲没事干的生意人。
就说她们冒险这事,拂央听到的版本就不下四种。
罗兰·简最不愿提起的一件事,就这么大咧咧被拂央挑出来。
她压着怒意,嘴角的笑意也僵在那儿,细看之下,面皮都在微微抖动。
这一来一回的对话间,罗兰·简语气不复最初,蓦地转冷:“是吗?那我不打扰你们了,罗伯特,好好招待小姐和客人。”
拂央明白了。
这续弦对辛羽怕是没那么真心,不怪辛羽对她不咋地。
府中小姐回家,哪里需要额外吩咐管家招呼?
把辛羽跟她这个客人混为一谈,说明罗兰·简自诩主人,在她眼中,辛羽这个正牌小姐不过一个小住几天的客人。
等马车离开的声音响起,罗伯特才叹气道:“大小姐,您别生气。老爷不在家,大少爷又病了,夫人也有帮忙寻药……”
辛羽平静的眼眸瞬间一颤,急声问道:“哥哥生病了?怎么回事?”
她提起裙摆,快步走向楼梯。拂央赶紧跟上,罗伯特一把老骨头在后面追,边解释道:“大概是一个月前,我跟老爷外出才回来,夫人就哭着跟我们说大少爷从楼梯上掉下去,陷入昏迷。医生过来看过了,魔法检测不出来问题,少爷各项检测都很正常,可就是醒不过来。”
“我父亲呢?”
“老爷打听到有人病症相似,外出寻求良医了。”
辛羽心急如焚,不顾什么礼仪在走道上奔跑起来,一手打开哥哥的房门,床边的身影站起来,转身看清来人,男孩愣愣喊道:“姐姐。”
奥罗拉·洛林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,脸上淤青未散,呼吸平缓。床头两边悬挂着医师留下的医学器具,整间房除了消毒水的味道,只余淡淡血腥味。
房间给她带来的感觉,跟小时候的柚子清香完全不同。
“哥哥……”辛羽还未走到床边,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。
沉重的步伐像灌了铅,短短几步路,她却觉得像跨过一条大江。
一滴滴泪如雨般落下,在薄被上晕染开一小块镜面。
“姐姐……”奥罗拉·斯凯两手放在身侧揪着衣角,眼里闪过愧疚,他绕过床,拿出自己干净的手帕,递到辛羽身旁,细声安慰:“姐姐,哥哥会好的,别担心。”
拂央桃花眼一眯,不太懂这个小弟弟在搞什么。
对方眼中总会控制不住聚起愧疚。
为什么要愧疚?
难道洛林的病跟他有关不成?
这个念头一出,拂央双眸蓦地睁大。
不会吧……
拂央假装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称呼,转头小声问道:“罗伯特叔叔,这位是?”
罗伯特老眼微红,介绍道:“这是罗兰夫人生的小少爷,奥罗拉·斯凯,今年10岁,在国家教育学院上学,今年测出火魔法,跟大少爷一样呢。”
如果是他,为什么?争家产?
如果不是他,那他愧疚什么?
拂央兀自思考,那边斯凯还在安慰哭泣的辛羽,辛羽神情难过,但看得出对这个弟弟并不反感,起码不像对罗兰·简的冷淡那么明显。
“斯凯,你一直在家里,哥哥到底是怎么摔倒的?”辛羽怎么都想不通,她的哥哥那么厉害,身手虽然不是顶尖,但也能打几个。
加上他从小就有魔法天赋,再怎么都不至于整个人从二楼楼梯滚落。
斯凯声音低落,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姐姐,他慢吞吞道:“那天家里佣人放假,上午我跟母亲一起在房间画画,母亲看时间差不多了,就出来做饭,结果就看见哥哥躺在楼梯处……”
拂央特意丢出一颗珠子,圆滚滚的珠子听话地跑到床底下,拂央“哎呀”一声,装作找珠子来到床边蹲下,斯凯回忆的表情细节,尽收眼底。
斯凯有一对像罗兰·简的浅蓝色眸子,眼型跟辛羽和洛林的杏眼不一样,更偏细长的狐狸眼。说话的时候,眼珠子总朝右上方瞟。
拂央捡起珠子站好,隔着病床打量着这个微微低头的小少年。
他在说谎。
辛羽一双杏眼被泪水浸染,坐在床边一言不发。
斯凯忐忑不已,生怕姐姐继续问什么,但等了许久,都没有下文传来。
他又站了几分钟,腿都麻了,见姐姐沉浸在悲伤之中,吞吞吐吐说自己还有课业没练习,先走了。
看着难过的大小姐,罗伯特连连叹息,退出房间,准备吩咐厨房备好中午饭。
房间只留下她们两个。
拂央顺势关上门,先用魔法检测了一遍周遭,确认除了医学使用需要再无残余魔法,才步行到辛羽耳边低语:“羽儿,我怀疑你哥是被害的。”
辛羽并不意外,从踏入这间房开始,她就开始思考。
一向冷傲机警的哥哥,怎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?
“央央,你刚才是发现了什么吗?”她虽然难过,但不代表她没了思考能力。好友刚才举动突兀,也许是发现了什么。
见辛羽情绪稳定,拂央没有隐瞒,直言道:“你弟弟在撒谎,羽儿,你们平时感情如何?”
辛羽一时五味杂陈,道:“我很少回家,跟斯凯感情还行。哥哥跟斯凯感情应该不错,每次都会给斯凯去各地搜罗礼物,每月给我的信都会捎带一份礼物。”
她嘴角带笑,似乎陷入了记忆。
“偶尔回家,哥哥也不怎么跟我说话,斯凯就作为开心果在中间传话炒热气氛,虽然不是同一个妈妈,但他对我和哥哥也算真诚,我挺感激他的。”
每次?
据她所知,这俩是一个月通一次信吧?
每个月都捎带?
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,拂央真想戳戳好友单纯的小脑瓜子。
怎么就那么刚好买多一份?
谁每个月闲着没事干送礼物啊?
还捎带?
他怎么不说是地下臭水沟捡的?
拂央无语的眼神落到床上昏迷的年轻男人,无奈扶额。
一个超绝钝感力。
一个顶级傲娇。
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