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盏盏吊着的五角星小灯被风轻轻吹过,墙壁上的影子也随之晃了晃。
拂央看着坐在自己家里笑得友善的侍卫,还有一副冰山脸的公爵,一时恍惚,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。
辛羽忐忑不安地挪过来,将泡好的红茶端给拂央,对着她的面具问道:“央央,我是不是做错……”
美人有点委屈,怎么办?
拂央表示,当然是哄她啊!
“没有,怎么会!他们职责所在,为了你,我忍两天没事的,我拂央是谁啊?怎么会委屈自己呢?”
拂央心中隐隐有种被坑了的感觉,面具下的脸很是疑惑。
怎么好像,是这个名叫“觅星”侍卫的开的头?
她缓缓转向祁睿,却见对方的脸在灯光下笑得灿烂,礼貌点头:“这两天叨扰了,辛苦拂央小姐。”
时间回到十分钟前……
“圣女大人!您平安无事就好。”看到辛羽高高兴兴地抱着红衣女孩撒娇,梦勒要数其中最激动的一个了。
家人们谁懂啊,他的命保住了!
辛羽微笑着点点头,她在树上听到了,大殿下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,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大殿下说话,却见他将食指放在唇上,轻摇了摇头。
什么情况?
拂央背对着他们,压根没看到这人的动作。
“伊尔公爵,我想……在央央这儿住两天好吗?”辛羽仍抱着拂央的腰没有放开,一张小脸似乎因为这个请求而逐渐红了起来。
伊尔看在眼里,手指微动,移开粘在她身上的视线面无表情道:“圣女大人,陛下允准您的出行貌似只有一天,您得回去。”
辛羽心知这要求不太可能,落寞的心情一下子展现在脸上,空气一下子凝滞。
伊尔有点不忍心她这样,正要找补,又不知道怎么安慰,脸色越来越臭。
梦勒左右看看,呆在原地,他迟钝的脑子这会也转过来了,指着红色斗篷的拂央迟疑道:“这是……女巫拂央?”
“是又怎么了?”拂央侧身对着他。
“女巫不是黑色……”
“啧,偏见。”
“你不是有一顶女巫帽?”
“哦,落在家里了,斗篷也有帽子,不碍事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这位小哥,你这么多问题是为了弥补公爵大人的哑巴吗?”拂央一句话骂了两个人。
梦勒他们当然不敢说话,不仅是主子在这,就冲拂央扬名海外的臭名声,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。
伊尔瞥她一眼,无言以对。
“我再留两天就好了,就两天,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努力。您看行吗?”辛羽抬头望向公爵大人和大皇子所站的方向,拂央以为她只是在央求公爵,神色不善盯着他。
伊尔被人当成了活靶子,一动不动宛如真正的冰山。
大皇子祁睿默了默,一张俊脸缓缓笑开:“圣女大人的安全犹为重要,若是公爵大人和我可以一块在身旁保护,相信陛下不会责罚。”
“啥玩意?你们两个这是要去我家住?你们想得……”拂央一听就不好了,家里要来两个臭男人,这怎么行?饭都不香了。
“央央……”辛羽小心翼翼请求着,杏眸眨啊眨,仿佛她要是不同意,下一秒就会流出眼泪来。
“好……吧?”拂央答应下来之后,才惊觉自己答应了什么。
听到一声轻笑,她眼神如剑般扫向祁睿,气势汹汹走过去停在他眼前,抬头与他对视,凶巴巴道:“你们闯入我森林,我没杀了你们已经很仁慈了,但你们必须赔偿!”
祁睿看着她灵动的眼睛,并未在意她口中的赔偿,反而微微出神。
这个能对抗他暗魔法的小女巫,长什么样子?
“那儿,五棵树被你们毁坏了,还有遁地兽的损失、路边花花草草的损失,以及我跟羽儿的休息时间,不多不多,算你六十个金币。”
她一笔笔数着,说一项便指着一个地方,见侍卫盯着她不说话,以为人家不相信,又皱着眉头一项项说得清楚。
哪里损坏了,损坏程度多少,清算得明明白白。
祁睿很配合地点头,朝后道:“梦勒。”
梦勒听到大皇子的召唤,乖觉地走过去拿出钱袋子递给他。
众目睽睽之下,祁睿也没打开,直接将这钱袋递给拂央,笑得很是纯良,“拂央小姐,这是我们的赔礼,还有这两天的住宿费,您看行吗?”
拂央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,当着大伙的面打开钱袋子,金光闪闪的金币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睛,掂了掂,她撇撇嘴。
好家伙,一个公爵大人的侍卫每个月都能有这么多金币,要不她也去当人家保镖?
不行不行,就萨伦公爵这张冰山脸,冻都冻死了。
“行吧,你们俩跟我来,但是他们,必须出去这座森林,否则若是被袭击了,我不会再管。”拂央严肃着脸警告。
这几个侍卫虽然办事不力,但找到羽儿的开心还是挺明显的,冲这点,她也会警告两句,但也仅限警告。
这座森林有的是神秘魔法动物,有些动物植物就连她都不给脸面,脾气大得很。
拂央自己都是以刷脸和时间取胜,才让它们记住自己,不至于连邻居都做不成。
陌生人在这座森林里,若是没有她的庇佑,可以说80%的概率无法走出去。
剩下的20%,除非他是欧皇,避开了所有性格火爆的魔法生物。
“大……”梦勒想唤大皇子,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。
他咽下话头,转向公爵大人,恭敬行礼:“公爵大人,那属下们便在镇上等候。”说完,他大手一挥带走了自己的伙伴。
拂央转头命令遁地兽补上大坑,又吩咐凯恩护送侍卫们出去。
这森林里的动物基本都认识凯恩,若是有些暴戾的魔法生物看到它在,至少会看在她这个主人的份上忌惮点。
于勒望望前头带路的乌鸦,脑袋还很好奇地往后头探。
只看到大皇子微笑的侧脸,丝毫不在意自己被人当成了侍卫。
“老大,你说,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?”
梦勒瞟他一眼,“谁知道。”
反正那两位是不会出事的。
“大殿下实力强大,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被盯上的人。”
说得也是。
众侍卫快步离开,转眼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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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盯上的人此刻正皮笑肉不笑盯着祁睿,很是客气地问道:“觅星先生,希望您有一个美好的夜晚,晚安。”
最后两个字,她几乎是从嘴巴里挤出来的。
这可是她的房间!
她家只有两个房间,除了母亲的房间,就是她的。
她总不可能让别人去住母亲的房间吧?
本来想让他们睡一楼随便打地铺,可是……这厮像是早有所感,又掏出一袋金币递给她。
今晚收下的金币少说也有90个,不仅能买好吃的弥补遁地兽,还能买一批新的草药,还可以……
拂央纠结了两秒,看在金币的面子上,她就……乖乖上楼收拾了。
房里的东西早就被她收到别处,没有一点点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在这房中,除了她那张大床,其他都是能让旁人看的,没有什么隐私。
可是她就是不爽自己的床此时此刻需要容纳两个男人。
啧。
隐藏在面具下的脸,此刻表情很是复杂。
祁睿像是不知道对面人有情绪般,点头回道:“晚安。”
门毫不客气地关上,拂央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一股风袭来,气得她站在原地挥了挥拳头。
猝不及防,门忽然开启,她呆呆地看着再次出现的俊脸。
“女巫小姐,还站在这是有什么事吗?”祁睿很好脾气地询问,眼里没有一点生气,反而像是真的很疑惑。
“呃……没,没事,我回房了呵呵。”拂央笑得僵硬,掩饰性地将两手背在身后,快速跑到自己房间关上门。
祁睿看着溜之大吉的背影,眼里闪过一丝笑意,真好玩,那面具下的脸不知是何表情?
伊尔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表哥,心里鄙视,“表哥,我睡地上。”
他懒得跟祁睿争床的使用权,更不可能跟他挤一张床,很是自觉地自己铺好床铺,躺下。
祁睿随意取下书架上的书翻了翻,“东方女巫……伊尔,你见过她的脸吗?”
“没。”女巫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,进入魔法森林的人就算出去了,不是疯就是死了,因而没人知道女巫拂央长什么样子。
“你们有仇?”
“有吧。”
“你得罪她了?”
“为什么不是她得罪我?”问到这,伊尔忽然反应过来,自己表哥对这个女巫的关注有点多。
祁睿一针见血:“你话那么少,在她眼里大概很傲慢。”
伊尔无语片刻,见祁睿还等着自己回答,头疼地揉揉太阳穴,主动把两人的纠葛说了出来。
他敢保证,不交代的话,自己这位表哥会在各个不同时间地点坑他,直至忘记这件事。
不过,表哥记性很好,大概率是会被记很久。
“她以前在阿尔丽塔镇种草药,没有拿到批准就先斩后奏,被我命人推了。”在高司塔国,草药种植是一大产业,不管是种植还是售卖,都需要通过官方手续拿到证明,才可以开始做生意。
“就一次?”祁睿不觉得这个小女巫是很容易放弃的人。
她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盯着这张床这个场景,单是刚才半小时,就“凑巧”发生了十次。
祁睿坐在床上按了按,确实挺软和。
“不,三次。”
祁睿笑:“怪不得她骂你。”
“她也骂你了。”伊尔无语提醒他,就见祁睿靠在床上翻书笑得莫名有股荡漾的意味。“表哥,你是不是……”
“放心吧。”
听祁睿这么说,伊尔也就闭嘴了。
他向来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,何况表哥从小到大都很有主见,他若是想做,没人能阻止。
祁睿兴致盎然地将书翻开,旋即掉落一张书签,上面是小孩子稚嫩的字体——希望米麦别再这么严厉,让我吃想吃的,玩想玩的,学想学的,可是米麦太严格了。
后面还坠了一个哭脸。
米麦,上一任东方女巫的名字。
祁睿看着小孩子的字唇边笑意不减,再往下还有一行新的字,两次字迹不同,俨然是不同时间写的。
“希望母亲不要丢下我。”
祁睿合上书,将书签放在手心里把玩。
他记得,上任东方女巫好像是10年前逝世的?
小女巫的床很舒服,虽然换了床单被套,祁睿却好像隐隐约约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味。
今晚,会有好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