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 醉春刃**
暮色将彩衣镇染成琥珀色,酒旗在晚风里招摇如妖魅。
魏无羡歪坐在临窗的竹椅上,指尖转着空酒盏。
赤色发带垂落肩头,扫过蓝忘机雪色的衣袖。
“含光君——”他拖着长音凑近,鼻尖几乎贴上那人下颌,“这庆功宴若缺了天子笑,可比水行渊还难熬呢。”
蓝忘机雪色衣摆扫过满地花生壳。
掌柜端着新酿的姑苏笑迎面撞上金凌的紫电:\"这…这位仙君要的十坛…\"
\"错啦!\"魏无羡突然翻身坐起,陈情穗子扫落蓝思追刚斟的茶,\"是二十坛天子笑,再加三斤辣子兔头!\"
他赤瞳映着跳动的烛火,足尖勾住蓝忘机腰间玉穗:\"含光君说了,今夜任我尽兴。\"
蓝忘机执筷的手顿了顿,夹起的辣子鸡丁稳稳落进魏无羡碗中:“伤未愈,忌酒。”
“就一壶!”魏无羡竖起食指晃了晃,足尖在桌下勾住蓝忘机的衣摆,“你听,伤口都在喊渴。”
他忽然掀开衣襟,露出缠着绷带的腰腹,新渗的血迹在月白衣料上晕成红梅。
蓝忘机并指弹开他作乱的脚,避尘剑鞘却稳稳托住滚落的酒坛:\"只此两坛。\"
话音未落,魏无羡已叼着坛口仰头灌酒,酒液顺着脖颈滑入半敞的衣襟。
金凌的岁华剑“当啷”砸在桌面:“魏无羡你要不要脸!”
蓝思追慌忙按住要暴起的金凌,耳尖通红地斟茶:“魏前辈,这新焙的雨前龙井…”
话音未落,魏无羡已夺过蓝忘机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,舌尖舔过杯沿水渍:“含光君唇上沾的茶香,比酒还醉人。”
他忽然倾身,杯沿擦过蓝忘机垂落的碎发,“怎生染着松雪香?”
话音未落,茶盏已被夺了去。
魏无羡仰首饮尽茶汤,喉结在暮色里滚动,几滴茶渍顺着下颌滑入衣襟。
他用拇指抹过杯沿,留下淡红指痕,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三分醉意:“果然比天子笑更勾人。”
说罢舌尖轻扫过瓷面,目光直直撞进蓝忘机骤然深下去的瞳孔里。
蓝忘机握筷子的手微微发紧,竹节在指间发出细响。
他垂眸避开那抹灼灼笑意,却见魏无羡的倒影在茶汤里晃成涟漪,与自己的影子纠缠不清。
更夫梆子声远远传来,惊得檐下风铃叮咚乱颤。
“回房去喝。”蓝忘机突然扣住他腕脉,避尘剑鞘抵住魏无羡后腰。
两人交错的影子被夕阳拉长,在青砖地上投出交叠的轮廓。
魏无羡任他拽着起身,墨色衣摆扫过案几,带落的瓜子壳噼里啪啦滚了满地。
堂中骤然一静。
蓝思追正往琴囊里收弦的手顿住,耳尖泛起薄红;
蓝景仪捧着酒碗的动作僵在半空,低头假装研究碗底的云纹;
金凌攥着紫电的指节发白,别过脸时带翻了矮凳,铜铃清脆声响里。
少年盯着地上碎瓷片轻咳一声:“咳咳...还不快添些酒菜。”
待木楼梯的吱呀声消失在转角,堂内才重新活络起来。
蓝景仪悄悄往金凌碗里夹了块酱鸭:“金宗主,这道金陵烤鸭正宗得很。”
金凌哼了声,却没推开,紫电也收进了袖中。
蓝思追温言要了壶桂花酿,看酒肆伙计往灶膛添柴时,火光映得满堂人影摇晃,倒像是把方才那抹绯色也融进了酒香里。
酒窖阴湿的青砖渗出腥气,魏无羡拎着偷来的酒坛踉跄撞上货架。
蓝忘机握着他手腕将人抵在陶瓮间:“三坛。”
“二哥哥好生小气。”魏无羡就势环住他脖颈,酒气呵在微红的耳尖,“当年冷泉共浴时,你可不是这般…”
突然被蓝忘机捂住嘴,掌心触到湿热的舌尖。
地窖深处传来冰层碎裂声,三百只尸虫从墙缝涌出,蓝忘机揽着他的腰旋身避让,避尘剑气劈开的裂缝里露出森森白骨。
楼下突然传来杯盘碎裂声。
蓝思追的惊呼混着金凌的怒骂:\"什么破店!酒里竟有傀儡蛊!\"
金凌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:“掌柜的!你这酒里…”
紫电缠住的掌柜突然化作纸人燃烧,灰烬中浮出傀儡丝。
魏无羡贴着蓝忘机暴起青筋的手背低笑:\"我说今夜怎么格外馋酒…\"
\"话音未落,暗河突然翻涌如沸,冰碴混着腥臭扑面而来。
他踉跄着跌入蓝忘机怀中,腰间缠上的手臂却比水流更紧——蓝忘机广袖扫落蛊虫凝成的黑雾,避尘在幽暗中划出冷光。
暗河湍急的水流裹着冰碴,魏无羡在刺骨寒意中缠上蓝忘机的腰。
蛊虫凝成的幻影浮出水面,竟与蓝忘机少年时的模样别无二致:“魏公子若求而不得,不妨拿我解瘾?”
魏无羡在刺骨暗流中缠上蓝忘机的腰,齿尖叼开他湿透的衣襟:\"二哥哥的心跳…比水鬼还急…\"
蓝忘机扣着他后颈渡气的唇突然被咬破,血腥气引着鱼群般的蛊虫聚来。
\"闭眼。\"蓝忘机挥剑斩开漩涡,灵力震碎魏无羡腕间封蛊镯。
蛊虫在血雾中凝成人形,竟是蓝忘机少年时的模样。
“赝品终究是赝品。”魏无羡吹裂陈情,音波绞碎幻影的刹那,真身从背后贯穿蓝忘机左肩,“好毒的相思蛊,不过你也好狠的心,连自己都杀。\"
\"你不是他。\"蓝忘机反手刺穿蛊妖心口,剑气搅碎漫天虫尸。
魏无羡舔去蓝忘机肩头血珠,指尖在伤口画符,“二哥哥这副身子,我倒舍不得与人分食。”
突然被抵在潮湿岩壁上,\"…深得我心。\"
天光破晓时,众人从暗河爬出。
暗河尽头浮出青铜鼎,鼎身宗纹映着魏无羡骤变的脸色:“三十年前蓝氏失踪的铸剑鼎,竟被拿来炼这种东西!”
魏无羡晃着空酒坛踩上木桌,衣襟半敞处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。
蓝忘机剑鞘扫落他欲取的第四坛酒,酒坛炸裂的脆响惊得掌柜手中算盘落地:“仙君…这、这酒后劲大…”
“劲大才好!”魏无羡足尖勾起滚落的酒坛,琥珀色酒液在空中划出弧线,“当年在乱葬岗,我可是拿这玩意当水喝…”
突然踉跄撞进蓝忘机怀中,后腰撞上桌沿的闷哼被吞入骤然的死寂——地窖深处传来冰棺挪动的闷响,像巨兽在深渊磨牙。
金凌紫电劈开柜台后的暗门,腐朽木屑纷飞中露出成排冰棺。
蓝思追的风邪盘炸成碎片:“棺中…棺中都是魏前辈!”
魏无羡踹开最近那具冰棺,指尖拂过少年傀儡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眉眼:“拿我的脸养蛊,问过本尊了吗?”
陈情洞穿傀儡天灵盖的刹那,三百具冰棺同时炸裂,尸块中钻出的蛊虫凝成蓝忘机的模样。
“退后!”蓝忘机霜华剑气织成光网,却见魏无羡迎着幻影走去,“二哥哥十六岁时,这里还未有这道疤吧?”
他指尖点在幻影心口,蛊虫凝成的假象突然扭曲,露出底下青铜鼎的宗纹。
暗河刺骨的水流中,魏无羡拽着蓝忘机潜入漩涡。
蛊妖幻化的少年蓝湛纠缠不休:“你不敢让他知道,昨夜你借着药性…”
“聒噪。”蓝忘机剑气贯穿幻影咽喉,却在看清蛊妖幻化的场景时瞳孔骤缩——竟是寒潭洞中自己为魏无羡输灵力的模样。
魏无羡趁机咬破他手腕画符:“这等私密事都敢偷看,该杀!”
浮出水面时朝阳刺破晨雾,暗河尽头碑文斑驳的合葬碑前,两盏长明灯幽幽燃着。
魏无羡摩挲着碑上“魏婴蓝湛”的刻痕,突然轻笑:“这聘礼倒是别致。”
蓝忘机斩碎石碑,露出底下冰封的婚书。
金凌的惊呼被山风撕碎:“这落款日期…是十六年前!”
天字号房漫着血腥与药香,魏无羡趴在蓝忘机膝头,任由那人蘸着药膏涂抹背上新伤:“这合欢蛊倒是妙物,发作时竟能见着少年时的含光君…”
突然被捏住后颈,蓝忘机眼底翻涌着暗潮:“你与他做了什么?”
“不过赏了套剑法。”魏无羡翻身勾住他玉带,染血的指尖描摹喉结,“怎比得上正主的风姿…”
窗外忽有鬼火明灭,蓝忘机挥袖灭烛的刹那,三百里外乱葬岗传来陈情余音。
魏无羡咬着他耳垂低笑:“明日怕是又有新话本——含光君夜会夷陵老祖,酒肆纵情三日不绝…”
蓝忘机扣紧他作乱的手,在黎明前最浓的夜色里封缄所有未尽之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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