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着?”刘韐声音忽儿细小来,“咱的命令没听见吗,听见,就去执行。”
王健用小拇指挠挠耳朵:“都统,我耳朵有些背,听不清,对不住,能否重复一遍?”
刘韐抽出腰间棍棒,凑上前去:“听不清?”
见状王健欲要后退,但是没等他迈开步伐,刘韐凶猛的打击已经落在他的侧脸之上。
速度之快,令一旁取暖的诸多士兵始料不及,吓得四散逃开,被刘韐亲兵拔刀阻止,蹲在地上,不敢造次。
三颗牙齿从王健嘴里蹦出,他捂着嘴,下意识想抽刀反抗,棍棒却不给他更多机会,如狂风骤雨般击打在他身上。
直至打得王健蜷缩在地,皮开肉绽,刘韐拿着武器狞笑:“怎么着?”
“今天就让你瞧一瞧,皇上亲封的大宋都统,皇权特许,先斩后奏,如何?”
一旁陪同王健取暖的士兵已经哭傻,先斩后奏四字能让他们四肢瘫软。
围观的甲士无不震惊于刘韐的反应速度,那攻击频率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家伙。
全军震慑。
王健牙齿被打掉几颗,只能抱头呜呜,刘韐亲手将他武器铠甲剥下,揪着他的头发,拖到敌楼立柱下。
“来人,把他给绑上三天三夜,名下士兵由咱亲自指挥,若是谁给他送一瓢水一勺饭,一同揍了!”
王健嘴里流着血,眼冒金星,被一通乱绑立在柱子下。
路过的士兵纷纷讪笑,全都加紧巡逻去,再无人敢违抗这个新任都统的命令。
果不其然,金兵攻城结束没多久,一队金兵趁着雪雾从东北城墙拐角偷偷登城,被巡逻宋军察觉,驱赶离开。
伴随风雪加大,金兵消失无影无踪。
城头宋军终于能燃起炭火,一团又一团聚集起来,刘韐也不再阻止。
而王健则独自一人顶着寒风,在柱子上瑟瑟发抖。
......
赵煊今天开始学着皇帝模样处理一些琐碎小事。
按理说小事不会来到皇帝御案。
奈何赵煊就是想体验一把,死活求何栗才得他分了一半“工作”。
若不上班,赵煊能闷死。
他总算知道后宫对于颓废皇帝的巨大威力。
只要注意力一旦从政务上离开,心就飘至后宫。
赵煊索性从后宫出来,不到夜晚就不再回去。
待在文德殿把玩李神仙带来的各种“玩具”。
其实就是一些琴棋书画,宫里内侍有专门研究这些的官职,供皇帝游乐。
就在赵煊全身心投入政务时,李神仙带来一个紧急消息。
把赵煊吓得不轻,他以为是城墙防御出现问题,但转念一想,刘韐也赢得了东壁第一场胜利,城墙暂时不会出现问题。
那是什么,要惊动皇帝?
原是有人敲了登闻鼓。
宋朝登闻鼓可不是虚设,且平民百姓敲了也不会被治罪,想要申冤、批评时政,通通可以击打登闻鼓以达上意,让皇帝可以直接“通下情”。
相当于平民百姓和皇帝直接沟通的通道。
靖康时期影响最大的一次是太学生敲登闻鼓请求罢免“六贼”,复起李纲,当时甚至闹出了人命,二十几名内侍被殴击致死,宋钦宗不得不惩罚“六贼”,重新召回李纲。
登闻鼓俨然成为百姓唯一可以进言、请愿的方式。
这在别的朝代万万没有的现象。
因为不追责,宋朝民告官已经成为一种风气。
百姓敲登闻鼓的诉求,更是五花八门。
宋太宗每日处理这些诉求,有时被逗得开怀大笑。
曾经有一个开封居民,他养的猪意外丢了,敲登闻鼓上诉给皇帝听,宋太宗特地给他赔偿一千钱,事后和宰相谈论起来,感觉甚是奇妙。
赵煊看着送到自己御案的三份文函,一份来自鼓院,一份来自检院,这两份文函出现在这,意味着两院都没有给出具体判罚,敲登闻鼓的家伙只能径告御状。
还有一份就是当事人的诉状。
“有一妇人挝登闻鼓诉事。”李神仙解释。
敲登闻鼓诉事,首先交给鼓院审理,若鼓院不受理,就到检院去,检院一样不受理,则可以拿着两院给的文函直接告御状,由皇帝亲自裁断。
登闻鼓检院隶属谏议大夫和司谏等谏官管理,也就是门下后省。
要是处理不好,赵煊不得被他们口水喷死。
赵煊翻开诉状,看了几眼,还是递给李神仙,让李神仙念给他听。
李神仙便炼字简说:“外城西厢一妇人诉事,她家养有两头猪,被西厢驻军私自偷走宰杀,发现时只剩几块骨头,那些士兵还出言辱骂她......语言不堪入耳,羞辱甚重......”
“......”
赵煊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。
“搞什么东西,是禁军吗,是哪队禁军!?”
怪不得鼓院和检院不敢受理,原来是关系到军方!
李神仙咽了咽口水:“官家,不是禁军!”
“那是谁?”
“此妇人说,是一队没有番号的闲散兵甲。目前驻扎于外城西厢,又无番号的军队,只有一个。”
“哪个?”
“郭京的六丁六甲神兵!”
赵煊当场露出癫狂的表情。
“干你啊郭京,你不老实我都保不住你!”
“朕要出宫,必须收拾收拾郭京,亲自审理此案!”
这种紧张时刻,可千万不能让郭京那一群流氓地痞出现问题,不让他们上城头战斗,光是待在驻地一样要出问题。
得好好治理一番。
......
黄昏,行幸队伍再次于宣德门下集结,这次引驾和随驾的不是殿帅王宗濋。
而是另一名殿前司长官,听说是管军之一的殿前都虞候,赵煊不认识,也就没问名字。
兵部照样随驾,又见到尚书孙傅。
“官家!”孙傅激情满满手舞足蹈,“好久不见呐官家,思念如潮!”
赵煊从辇车上伸出手来握住孙傅笑道:“哎呀孙尚书,咱们前天才刚见过!”
现在看到孙傅,竟然有一种老熟人久别重逢之感。
目前除去李神仙,赵煊最熟悉的便是孙傅了,连宰相何栗赵煊都未见过几面。
倒是这个闲散兵部尚书天天能见。
“官家臣就实话说了,这几天忙前忙后,臣内心充实不少,给城头将士运炭送器械的,帮助皇上保卫开封,实是人生一大幸事呢!”
孙傅笑的很开心,丝毫没让黑眼圈影响自己。
赵煊默默观察他,果然,人一旦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,就能散发出最合适的光亮。
若是德不配位,只能为祸四方。
赵煊也挺激动,孙傅办事效率很高,炭已经运送城头,毡幕笓篱等亦都安装上。
“很好,很好,继续加油,朕看在眼里。”
说罢,赵煊又把自己的玉带解开,当场赏赐给孙傅。
后宫玉带多的是,舍得,收买人心嘛!
孙傅受宠若惊,说什么也不收,搞得赵煊差点生气,来回推搡,你搞什么人情世故!
朕最讨厌这种。
“你拿不拿,不拿朕就拿它抽你!”
“......”孙傅石化当场,“官家.....还要行幸军队驻地,若是衣冠不整,那群兵士如何看待陛下!”
“陛下真要赏赐给臣,待回宫后亦不迟!”
“噢!”赵煊恍然大悟,收起已经甩上天的玉带,“抱歉啊孙卿,别放心上。”
“朕当然不会抽你这般忠臣。”
孙傅嘴唇蠕动,差点又泪水奔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