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军未冲至城下,双方的炮战已然开始。
平地起惊雷。
巨大的石块呼啸破风。
宋军城头炮座扎在城墙上,数十人操动一台,可以将巨大的磨盘发射出去,造成的破坏巨大。
还有几座被用来发射“火炮”。
刘韐提前准备好了猛火油,命人浇到被杂草破布包裹的石头上,抛出去形成一个靓丽的火球。
天气寒冷,无雪无雨,火便是最强的武器!
几轮对攻下来,金军没攻至城墙,后方器械已经损失惨重,巨大火柱拔地而起。
从城墙上看去,金人兵力似乎毫无损失,依旧黑压压一片。
二太子攻城计策照旧。
第一批用北汉人以及宋境百姓、契丹人冲锋,随后金兵才跟随洞屋而来。
消耗宋人的箭矢。
刘韐淡定地询问左右:“昨日兵部提供多少箭矢?”
“只有一万支,兵部尚书孙相公说,城内物资紧缺,要供应四大城墙,咱们只有这些。”
“才一万支......”
刘韐摸了摸下巴,不够,完全不够,金军一次攻城消耗的箭矢就数不胜数,这样下去,宋军只能短兵作战。
“猛火油呢?”
“猛火油已经不足,开封府已无存油!”
“让炮座的家伙撤下来,别用砸了,浪费。”
“是!”
金军至城下,炮击停止,双方再次展开城墙攻防战。
刘韐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金军,金军如此下去总有一刻把他们物资消耗殆尽最后轻松登城。
一片杀喊声里,刚刚立功的王健穿着甲胄来拜。
“都统!”
“什么事,得到皇帝嘉奖,难道还要来我面前展示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王健少有的一脸严肃,被揍了一顿后,显然改掉许多臭毛病。
“东壁金军攻城愈急,待金军疲惫后撤之时,从侧翼主动出击,定能杀伤甚重,减轻城防压力。”
王健前来谏言。
刘韐想不到吗?
他当然想得到,只是太过于冒险。
宋军没有马,若是出击之后遭遇金人拐子马,无路可逃。
忽然,两人目光对视。
王健满脸疑惑道:“将军,这不是你作风。”
“......”
“张枢密牺牲前,将军可是丝毫不惧金人。如今倒是怕了。”
臭小子,敢激老子?
刘韐嘴角抽搐。
“若是失败,你知不知道对咱们士气有多大打击?”刘韐恶狠狠地说,“咱们现在输不起!”
“输不起就等着大家饿死吧。”王健甩下一句。
“王健,不怕咱再揍你一顿!”
刘韐举起拳头,然而苍老的身体竟然在发抖。
张叔夜的死,确实影响到了他。
“我倒是希望老将军你,能再揍我一顿,我可悟啦,老将军你为何变成如此!”
王健提高分贝,丝毫不惧怕这位上级。
刘韐仿佛被戳到痛处,青筋暴起。
许久,他忽然大笑。
“哈哈,好啊很好,是咱想看见的效果。”
刘韐恢复往日的威严,短短一瞬间,他想通了。
他使劲把自己贪生怕死的念头扼杀于心中,克服张叔夜之死后巨大的恐惧感。
“你也想赌?”刘韐问道。
“不是赌,是寻求解决办法。”王健很淡然,“军人失去血性,便失去一切,这是我在伤兵营所学得,希望老将军不负当初陛下期望。”
寒风中,两人相对而立。
“西军将士们不愿投降,不愿窝囊死去。”
“西军......”刘韐将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既然如此,咱让你出击。”
王健抱拳道:“都统,视死如归!”
“咱揍了你,你也把咱揍醒。”刘韐上前轻轻拍打王健的肩膀。
“感谢都统不杀之恩。”
王健说罢,扭头离去,一呼百应,早就蓄势待发的西军将士们鱼贯而出,从东北城墙拐角缒城而下。
此时金军攻城甚急,城头搅成一片,刚清理干净的墙角,重新堆满尸体。
王健统制自己所部三百人,加上王燮勤王军四百人,共七百人从金军攻城部队侧翼展开袭击。
善利门外的广济河,大段大段的河面都已结冰,寒气逼人,白茫茫一片。
七百人整齐列队,王健指挥队伍分批渡河,招摇呐喊。
宛如蜈蚣一般的金军不得不腾出手来对付这支“不自量力”下城挑战的宋军。
王健渡河后打算背水一战。
派勤王部队袭击金兵运输沙土以及士兵的洞屋,将连成线的洞屋切断。
金军迅速调拐子马出战,沿广济河杀奔而来。
王健亲兵在南岸结阵战斗。
勤王军斗志昂扬,顶住大片的金人步兵,硬生生把金军一半的攻城路线切断。
城头宋军压力骤减,开始利用弓弩支援。
王健所部死战不退,击退拐子马数十次冲锋,不过还有由于人数差距过大,伤亡惨重。
金军攻城部队因为勤王部队的袭击,产生巨大混乱,人马相互践踏,死伤无数,金人后方大营撤退命令紧急传出。
随后又加大兵力对付出城挑战的王健。
城头刘韐看见金人退去,急忙命令摇旗,指挥王健撤退。
若在城外被包围,只有遭到全歼的下场。
在军阵当中的王健也察觉到战场的变化,身边宋军开始出现疲态,出现退意。
后方的河面并不是不能走,他们当然保留着撤退回城的想法。
说起来,根本就不是什么背水一战。
金军收缩之后,朝广济河铺天盖地而来。
勤王部队就算战斗力强劲,也无法长时间战斗,没有休息,是个人都得累死。
勤王部队缓慢后撤,直到和王健随便汇合成一军,所有人身上都犹如血池中捞出。
“统制,撤退,再不退金贼就要将咱们团团围住!”
王健挡在和拐子马战斗的前线,身体伤病加上多日不练的原因,导致他现在头昏脑胀,双脚打颤。
“撤,马上撤!”
王健吃力地发布命令,左右驾着他朝广济河北岸奔去。
“撤退!”
“全军撤退,返回城墙!”
只要回到城墙下,有城头支援,金人不敢靠近。
七百人队伍宛如被驱赶的羊群,全部涌向结冰的河面。
冰面吱吱喳喳响动,从地下升腾出一道又一道裂痕。
“分开,分开!”
王健左右亲兵焦急大喊,可是已经无济于事。
所有人仿佛看见阎王爷一般慌张后撤,全然顾不得军纪。
“完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