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雨停的第七天,苏檀蹲在灵田垄间,指甲掐进了掌心。
那丛本该油绿发亮的野荠菜蔫了。
叶片边缘焦黑蜷曲,像被火烤过。
她凑近闻,没了往常清甜的草香,反有股子铁锈味。
“小檀?”顾小满的声音从空间外传来,“周婶喊你去分盐!”
苏檀把荠菜连根拔起,藏进袖管。
她摸出随身带的玻璃小瓶,倒出一滴灵泉水。
水珠落在翻起的泥土上,没像从前那样“滋”地渗进去,反而在土面滚了两滚,才慢悠悠往下钻。
“有人动了手脚。”她对着空气低喃。
当晚,知青点油灯没熄。
顾沉砚把军大衣搭在椅背上,手里捏着卷黑白胶片。
“专家组住村那五天,监控带被剪过三段。”他用钢笔尖戳着胶片上模糊的人影,“但后半夜这段——”
胶片定格在凌晨两点十七分,穿蓝布工装的男人猫着腰,往村东老槐树下的土堆里塞东西。
“是李宏业的助理。”苏檀认出来,那是总跟在老专家身后记笔记的小年轻,“他前天走的时候,背包鼓得像塞了块砖。”
顾沉砚把胶片卷进铁盒:“让铁柱去挖。”
赵铁柱扛着铁锹摸到老槐树下时,月亮刚爬上树梢。
他扒开半尺厚的腐叶,铁锹头“当”地磕在硬物上。
“沉砚哥!”他抹了把汗,举着个巴掌大的密封铁盒,“里头好像有纸!”
铁盒里的地图摊开在知青点的木桌上。
苏檀凑近看,红笔标着七个点,其中一个画了个小圈——“青竹沟北坡,古井东侧十米”。
她手腕一凉。那口古井,正是灵泉的位置。
“王书记。”苏檀第二天就敲开了大队部的门,“我琢磨着,春播前该清清灌溉渠。北坡那截堵了好几年,要是疏通了,能多浇半片梯田。”
王书记捻着烟袋笑:“苏同志这主意好,我让铁柱带几个人——”
“我跟队。”苏檀把草帽往头上一扣,“我熟那片地。”
铁锹扬起的土块里,露出一截锈迹斑斑的铁管。
“这儿有东西!”挖地的二牛喊。
苏檀蹲下去,用树枝扒开浮土。
铁管碗口粗,管壁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母,像用刀硬划上去的。
“啥玩意儿?”赵铁柱蹲下来摸,“不像咱们队的水管。”
苏檀没说话。
她想起三天前在灵田闻到的铁锈味,想起李宏业装进行囊的土样,想起地图上那个小圈。
当晚,顾沉砚的茶缸在桌上磕出响。
“这是探测管道。”他指着管壁的刻痕,“我在边境见过,用来探地下资源的。”
“他们没放弃。”苏檀把账本翻得哗哗响,“灵田的菜得换一茬,种普通的白萝卜。”
“账本也改。”顾沉砚抽走她手里的笔,在“三月产量”那栏划了个大叉,“写虫害,减三成。”
深夜,灵田的月光比外头亮些。
苏檀蹲在古井边,看泉水咕嘟咕嘟冒。
她摸出怀里的账本,钢笔尖在“79年清明节后三日”那行顿了顿,写下:“敌人未走远。”
风卷着山桃花瓣扑在窗纸上。
她把铁盒里的地图复印件叠成小方块,塞进顾沉砚的军装口袋。
“军区档案库里,该有这种刻痕的记录。”她轻声说。
顾沉砚捏着纸角,指腹擦过边缘的折痕。
窗外的夜虫突然噤了声,像在替他数着,下一场风暴来临的倒计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