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宴散后第三日天刚亮,苏檀蹲在院角竹匾前。
沾着晨露的灵蔬青嫩水亮,她指尖刚碰到菜叶,竹林里传来枯枝断裂声。
老槐树下晃过个身影。
灰旧工装洗得发白,袖口沾着草屑,却总往她院里瞄。
苏檀眼皮一跳,装作拾菜叶,弯腰时用余光扫——那人正往墙根挪,鞋跟蹭过她昨儿发现红漆信笺的地方。
她动作不变,把竹匾往怀里拢:\"小满!帮姐拿块布来!\"
十二岁的小丫头从屋里跑出来,马尾辫晃得欢:\"姐要盖菜?
我拿你那块蓝花布——\"
\"就用旧的!\"苏檀打断她,趁小满转身时快速把灵蔬收进菜筐。
竹匾底下压着的铁皮盒被她攥得发烫,盒里是\"处理名单\"复印件。
回屋闩上门,她掀开床板下的木箱。
箱底铺着层旧棉絮,棉絮里裹着个油纸包。
拆开,泛黄的信纸边缘卷着毛,最末一行\"林月白舅舅\"的字迹被她用红笔圈了两圈。
院外传来脚步声。
苏檀反手从枕头下摸出个小瓷瓶,倒出两滴灵泉水。
空间里的纸早泡在泉水里三天了,此刻摸起来绵软,却泛着层若有若无的光。
她快速把原件塞进贴身衣兜,将泡过灵泉的纸换进油纸包——这种纸遇水就化,若有人偷拆,准得沾一手浆糊。
傍晚顾沉砚推门时,她正往灶里添柴。
他军大衣上沾着霜,手里提了半块猪肉:\"周大队长说队里分了猪,给咱留的后腿。\"
\"有人盯梢。\"苏檀把菜筐往他脚边一推,筐底压着团红漆信笺,\"今早在老槐树下,穿灰工装的。\"
顾沉砚的手顿在解军扣的位置。
他弯腰捡起信笺,指腹蹭过边缘:\"和林月白上个月寄县城的信一个纸。\"
\"我换了名单。\"苏檀摸出怀里的原件晃了晃,\"用灵泉纸做了假的。\"
顾沉砚突然笑了,眼尾的褶子松开来:\"我家小财神就是精。\"他从兜里摸出块烤红薯,塞到她手里,\"韩立刚从县城回来,那男的是前供销社搬运工,半年前突然辞职。
最近在县粮库、纺织厂旧址转悠——和'白鹭案'有关。\"
苏檀咬红薯的动作停了。
半年前省里查的纺织系统贪腐案,代号\"白鹭\",原主父亲就是被牵连下放的。
\"他们想抢名单。\"顾沉砚把大衣搭在椅背上,军靴踩得青砖响,\"明儿我让运输队送假名单去市里。\"
次日清晨,苏檀抱着油纸包站在院门口。
周大队长扛着锄头路过,她故意提高声音:\"顾同志,你不是说要帮省里查账吗?
这是我整理的旧资料,你带运输队的老熟人看看?\"
顾沉砚从屋里出来,军帽压得低,伸手接过纸包时指节擦过她手背:\"成。\"他从兜里摸出张军用封条,\"这是保密文件,得走军邮。\"
运输队的卡车轰隆隆开进院时,顾沉砚把纸包塞进绿色帆布包,锁上密码锁。
苏檀站在台阶上,看着那灰工装男人从树后闪出来,往卡车上瞄。
卡车鸣笛开走的瞬间,男人转身就往村外跑。
\"跟上了。\"顾沉砚摸出怀表敲了敲,\"韩立说早班车七点过青竹沟。\"
三天后傍晚,卡车卷着尘沙回来。
顾沉砚跳下车,军大衣兜里鼓囊囊的。
苏檀迎上去,他冲她眨眨眼,从兜里掏出个牛皮纸袋:\"运输记录。\"
纸袋边角沾着泥,封口处的火漆印有点歪。
苏檀刚要拆,他按住她的手:\"夜里看。\"
院外的竹影被月光拉得老长,顾沉砚望着远处山尖,声音轻得像风:\"有人想顺着名单摸过来,咱们得给他们指条错路。\"
苏檀捏着纸袋,掌心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厚度。
她抬头看他,他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,嘴角却翘着——这是要下套了。
灶房里的水壶开始响,顾小满举着算术本跑出来:\"姐!
顾哥!
我算对了五题!\"
苏檀应着,目光却落在顾沉砚兜里鼓起的怀表上。
那表盖内侧刻着\"1975.8 边疆\",是他退伍时战友刻的。
此刻表盖没关严,露出半张纸条的角——是运输队从市里带回来的,伪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