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袋里传出呜咽哭声。
“叔,我知道错了……我真知道错了……”
钱建新站在老刀疤身后,视线被挡着,他看不太清麻袋里那人的情况。
但光从声音就能听出,这家伙被揍得不轻,似乎连门牙都掉了。
说话漏风。
老刀疤仍然不为所动。
他蔑笑着看向独眼刘,“老刘,你今天就为这事而来?未免也太给我老刀疤面子了。下次,孩子们犯了错,让他们自己来道歉就行了!”
独眼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。
“刀疤老哥说的对啊,一码归一码,既然是孩子们犯了事,就让他们自己私下解决就行了呗。刀疤老哥又何必断我的胳膊呢?”
老刀疤眉眼一凛,“谁断你胳膊?”
两伙人都安静了。
没有人笑,也没有人说话。
静谧之中,像是有两只无形的拳头,正在半空中努力较劲掰腕子。
隔了好半天,老刀疤仍然用毫不知情的语气对独眼刘说道:“我那孩子还在医院躺着,我都不知道该找谁算账去!既然你承认是你的人干的,该罚的你也都罚了,那把我的自行车还回来,再赔上医药费,这事就算完了!”
“真的?”
独眼刘不知道听到哪里去了,一见老刀疤表态,立马眉开眼笑。
他瞥了身边穿着海军魂汗衫的小弟一眼,小弟立马将五张百元大钞递上。
“刀疤老哥,那车都已经坏了,就别要了!”
“这些钱,够买两辆全新的了!”
“额外的,拿去给你那个义子当医药费也够了吧?”
“不够我再加一百!”
不等老刀疤表态,独眼刘又自导自演了一出慷慨大方的戏码,再摸了一张百元大钞,盖在小弟的手上。
“刀疤老哥,六百绝对够了吧?只多不少吧?余出来的,给你家孩子当营养费!”
说完,又狡诈奸猾的笑了笑,“我这诚意到位了,刀疤老哥你可也要说到做到……今天这事,就算是翻篇了!”
老刀疤这次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他的话。
“嗯,这次的事情,我就不再追究了!你的人你带回去吧,扔在我这儿也不像话!”
独眼刘又是一挥手。
身后的小弟立马揪住那两个麻袋,像拖死牛似的,直接拽走了。
地上残留着两人的血迹,斑斑驳驳,看得触目惊心。
独眼刘言尽于此,也准备走。
走之前,他又回过头,深看了老刀疤一眼,语焉不详的说道:“那就多谢刀疤老哥高抬贵手了!”
说完这最后一句,独眼刘终于带着他那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离开。
营地前又变回了空荡荡的样子。
可是,老刀疤他们几个却还一直站在这里没动。
傻柱最先说话。
“他,他们居然会道歉!”
其他人也不禁跟随他这话,暗暗唏嘘。
是啊。
独眼刘作为一个山头的霸主,手下带着那么多小弟,应该是最要面子的。
可他却亲手带着闯祸的人前来道歉。
而且,是向他们这几个明显就打不过他们一群人的小角色道歉。
这太反常了。
所以,即便是傻柱这个傻子,也能感觉到不对劲。
郑卫民走上前,悄声问老刀疤,“干爹,他刚刚说,你、你动了他的左膀右臂……你咋,咋做到的?”
老刀疤摆了摆手。
似乎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。
他回头看一下营地里的几个人,发现他们之中竟没有钱建新的影子,不由得奇怪。
“建新呢?”
“哦,他啊。”郑卫民指了指自己的那间棚屋,“他说他看、看不得血腥场、场面,刚才就偷偷溜、溜了!说是真、真的打起来,他再出来帮忙。”
李拐子邪邪一笑,“真的打起来了,恐怕就更加看不见他的人影了吧?”
傻柱想起自己昨天吃的葱油饼,忙替钱建新说话。
“不会!建新兄弟不孬!”
老刀疤没有加入他们无意义的讨论。
他径直进了郑卫民那间棚屋,果真看到钱建新在摆弄地上的摩托车零件,表情专注而认真。
老刀疤来到钱建新面前,抽过一张小板凳坐下。
“独眼刘那边的事情是你弄出来的吧?你去找了什么人帮忙,这动作还挺快啊。”
钱建新却摇摇头,“我找的那个人确实有点本事,但按说应该也没这么快。是不是他们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马脚,被别人发现了?有人查到他头上,他觉得不对劲,又恰好碰上追风他们打架,他自己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想,所以就想岔了?”
老刀疤眯起眼,“可这也太巧合了……你找的那个人是什么人?”
“就是之前卖过废品给我的一个客户,住在解放路东侧小楼片区的。”钱建新言简意赅的说。
老刀疤喃喃,“解放路东路……那里住着的都是高干家属!”
“我看他们一个个家庭条件是挺不错的,有些还能用的小家电,他们也直接扔掉,当报废了,根本就看不上旧东西……得亏他们那儿的垃圾值钱,我前段时间才吃了几天饱饭。但也就是因为去了解放路一趟,后来就被独眼刘的人盯上,我就不敢去了嘛。”
钱建新一边解释,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摩托车马达。
老刀疤看他动作生疏,俨然是个根本就不懂摩托车修理的门外汉,便说:
“这车要是倒腾不好就别弄了!像你说的,每个人的特长各有不同,你还是去其他的废品堆里淘淘还有没别的宝贝吧。”
说完,就带着沉沉的心事起身走了。
老刀疤离开后,钱建新也终于得了片刻清净。
他仔细琢磨着李建设和他提过的每一句话。
他记得,李建设没说过他家在稽查局有人啊。
总不能是他一个拆迁办的干部,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吧?
钱建新越想越觉得,这两件事可能就是碰巧了!
然而,他不知道的是,独眼刘带着人刚回到他们自己的营地,就被抓了。
刘家众人顿时做鸟兽散,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,生怕跟他们扯上关系。
老刀疤这边再收到风声,已经是两天之后了。
还是一个开油漆厂的小老板和老刀疤说起。
“之前来我们厂区这一带收废品的都是另外一伙人,但也不知道怎么的,他们最近几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。”小老板抱怨道。
“之前就说好了,这400多个油漆桶全部都给他们,哪知道他们一直不来,害得我这仓管费还多交了一天,多花了五块钱……”
老刀疤立马以每斤高5分的价格,从油漆厂小老板手里收了这400多个油漆桶,并且还自掏腰包,为他补了一天的仓管费。
小老板很高兴,答应说以后的油漆桶就留给老刀疤。
“毕竟我们做生意的人,最讲究的就是诚信!像他们这样出尔反尔,说了来又不来的……真没法合作!”
老刀疤费劲巴拉的找了一辆大卡,才把这四百多个油漆桶勉强都塞上了车。
再加上营地之前收集的五百来斤铁皮,一起运到国营废品厂打包卖了。
他拿着钱回到营地时,营地里正传来突突突的马达声。
同时,还伴有傻柱和郑卫民辨识度极高的傻笑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