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思言展开旨意,未多言,转头回望屋内。
案上已摆开东南防图,是她亲手誊录的新卷。
她伸手在图上勾勒两点,眉头皱起。
“林家只是浮筹,真正的问题,不在京中。”
沈芝道:“你是说……”
霍思言语气冷静:“兵部中,还有人未浮出水面。”
“太后既留林家一线,就是等那些人按捺不住,我们不能等。”
谢知安步入庭中,神情凝重。
“你想先发制人?”
霍思言点头,抬手一挥,将南境驻军名册摊开。
“方遇调兵之事,有两条线索未查清。”
“我需要人,去南州、去北岭,我要他们……动一动,逼后手浮出水面。”
谢知安皱眉。
“又要引蛇出洞?那你自己呢?”
霍思言看向庭外深夜风灯,语气淡薄:“我会留下。”
“因为他们不只会对我出手,他们,也开始盯上谢言之了。”
深夜,谢府西厢。
谢言之伏案沉睡,窗纸上映出瘦削轮廓,笔墨未干的卷宗旁,一页魂印图谱悄然滑落。
门外,有人脚步轻移,却未推门而入。
霍思言站在廊下,望着那微弱灯火,眼神冷静无波。
沈芝靠在柱边,低声问:“你怀疑他们要动谢言之?”
霍思言淡淡点头:“他们不会放过他。”
“谢家军案已经动摇了他们根基,若再让谢言之查出东南边军调拨与枢台的私信往来,整个兵部,得塌一半。”
沈芝低声问:“怎么防才能如意?”
霍思言没说话,转头吩咐暗卫:“以谢言之为心,布五层防线。”
“再调三魂傀,入夜不现形,拦截所有潜行者。”
“他若出事,我们所有的铺局,就全完了。”
谢知安从夜风中归来,身带冷气:“我已命苏平带人南下,查方遇在南州调兵的细节。”
“但若真要引他们出手……”
他顿了顿,低声补上一句:“就得有人故意露破绽。”
霍思言静默片刻,转身回屋,取出一枚乌黑魂铃。
“我来。”
谢知安皱眉:“你一个人?”
霍思言轻笑一声:“他们以为谢思言不过是谢沉之妹,是个能翻卷、能咬人的疯狗。”
“那我为何不咬?。”
翌日,京中传出流言:“谢府疑中旧毒,谢思言昏厥不醒,恐难再起。”
兵部尚书听闻此讯,嘴角勾起一抹冷意:“是时候了。”
当晚,一名蒙面人影闯入谢府后墙,避开前院守卫,直奔西厢。
可就在他踏入第三道墙门时,四面符阵轰然亮起。
一只魂傀翻身而出,巨爪落地,如山而压。
黑衣人面色剧变,欲退时,身后一道人影闪现。
霍思言立在暗影中,手指一点,魂铃轻响,瞬间压制其身形。
“你,是谁派来的?”
黑衣人咬舌欲断,却被一股魂力生生封喉。
沈芝从侧门快步而至,送来一页染血文书。
“这是他入夜前交接的线索。”
“落款,是……枢台使,段如平。”
霍思言手中魂力一紧,冷声道:“终于现身了。”
“林家之后,枢台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条蛇。”
谢知安站在她身后,神情凝重。
“动枢台?”
霍思言垂眸收起魂铃,声音低冷:
“没错,必须拔蛇头,天时地利,到了见血的时候了。”
京中秋雨骤至,枢台之中仍香火鼎盛。
段如平端坐高阁,翻阅案牍,神情自若,似未曾知晓昨夜那道暗杀,已被人反手锁住命脉。
枢台向来是藏龙之所,不归兵部,不归中枢,独对太后一人……却也因这份独立,暗线盘根错节,权谋之气最盛。
段如平对着案上的奏章轻敲两下,自语般一声:“谢思言……倒是比谢沉还狠。”
门外传来轻响,一名内吏推门而入。
“大人,宗人府传来消息,太后近日令重新审理林家旧案,林执言疑似擅权谋逆。”
段如平挑了挑眉,不甚意外。
“再查,也是废卷。”
“她要杀林家,自会给理由;她要放林涵,也自会收手。”
“不过是权衡。”
内吏犹豫片刻,低声道:“可……谢思言未病。”
“昨夜伏杀失败,魂傀现形。”
“如今,谢府戒备森严,怕是……不好再动。”
段如平轻轻合上奏章,缓缓起身。
“那就不动。”
“我们只需等她犯错。”
“这局棋,从一开始,她就是孤注一掷。”
谢府密阁,风声微动。
霍思言摊开南境边防图,指节一寸寸敲在图上。
“段如平不动,不代表他不谋。”
“他如今能等,是因枢台还有筹码。”
谢知安望着地图上南境三军的布点,缓缓道:“他的人,在军中?”
霍思言点头:“林家死士大半已弃。”
“但段如平是另一派,他不靠林家,而是靠枢台内线与兵部脱节之处。”
“南境守将贺延,是他的人。”
沈芝神色微凝:“贺延去年刚调任,暗线根基未深,但手握东南三千预备军。”
“若段如平想借兵起事,这便是第一步。”
谢知安脸色一冷:“我们得先动手。”
霍思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:“这是我早前送出的一纸调兵令。”
“太后密令我查东南旧案,给了我一份副权印。”
“我调了谢家旧部,三百人,悄入南境。”
沈芝讶然:“你早布了局?”
霍思言神情冷然。
“段如平想下黑子,那我就断他一手。”
“接下来,得给他一个错觉。”
“让他以为,谢府将陷,霍思言将乱,他才会真正动。”
沈芝摇了摇头,扶额苦笑。
“果然,这天下就没有你这神算子算不到的,我可是怕了你。”
霍思言打了打趣道:“心中无鬼,怕我作甚?怕我变异吗?”
当夜,谢府东院,突传火起。
府中数名守夜仆从重伤,火中惊现魂傀破印之痕,像是自燃反噬。
京中风声骤紧,传言霍思言为破案误控魂傀,已伤府兵十人,自身魂识受损。
而在府外暗巷,一名身披斗篷的身影悄然递出一页信纸。
信纸上,只一句话:“谢府,已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