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思言终于开口,语气如水:“谢家不是我的、太后不是我的、北境兵不是我的。”
“我总要有一样,是永远听我令的。”
她目光落在那些魂傀儡身上。
“只有这些魂傀兵,他们……不会背叛。”
沈芝微微皱眉:“魂傀儡虽强,却需耗魂力持续操控,若你伤重或分神太久,他们便会失控。”
“你不怕……”
霍思言淡笑:“我给他们的魂线,是……唤醒,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。”
她抬手摊开,掌心一道微光跳跃,宛如心跳。
“我不是要让他们为我杀伐,是让他们保护我活下去。”
沈芝终于意识到,她面前的这位枢台副使、当朝“摄兵权”之人,早已在人人以为她步步受制时,悄悄准备好了退路。
她不是背水一战,而是布了一座“活阵”。
与此同时,宫中御花园。
太后立于雪莲台前,手执一封密报。
沈公公低声禀报:“魂术夜袭一事,霍思言未请旨自调赤炎卫,并引东厂插手军中。”
“据传,她还手控魂阵,当场杀敌三人。”
太后沉默片刻,淡道:“是她做的?”
沈公公点头:“属下查过,符文与魂术气息属她旧印。”
太后冷笑:“她倒是越发胆大了。”
“昔年楚延动兵前都还会请旨三次,如今她却连我都不告而取兵权。”
“她是忘了,这兵权是谁给她的。”
沈公公迟疑道:“是否……要收回?”
太后眸色深沉:“不收。她愿意出刀,我便看她能斩几人。”
“且让她……把前面路都清干净。”
“等她疲惫之时,再问她……这兵符,她还握不握得住。”
谢府暗室。
夜深灯残,霍思言独立魂阵中央,眼前那批魂傀儡正静立四方,彷如雕塑般无声无息。
“编号三十七、三十八反应迟滞。”
她低声道。
“将魂核结构向右错移三寸,再植入第二道识令,唤醒条件设置为魂纹浮现。”
“主令接收系统重新归类,以谢氏纹印为第一识别。”
她每说一句,魂阵边缘便泛起一道蓝光,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回应她意志。
小白落在屋梁之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霍思言停住手中动作,仰头对它笑了笑:“这些人,不太聪明,但他们忠心。”
小白轻啼一声,像是回应,又像是提醒。
霍思言却已将最后一枚魂核安入,片刻后,三十七号傀儡眸中泛起淡淡蓝光,跪地而坐,沉声低语:“主令已收。”
“任务等待中。”
与此同时,东厂密司。
数名密探跪在地上,将一卷染血布帛呈上。
厂督一一翻阅,眉头愈加紧锁:“这是……谢家旧案?”
其中一人躬身:“是,来源未知,只署名见光即碎。”
“据传涉及昔年谢将军兵败真因,而霍思言,正在私查此案。”
厂督冷笑一声:“她简直目中无人,无法无天。”
“若再不压下,怕是要骑到所有人头上。”
一旁内司掌笔低声问道:“是否传信太后?”
厂督摇头:“太后给她放权,不代表我们就该视她为上。”
“她敢查,我们便敢……盯着她查。”
清晨,谢府书房。
谢知安掀帘而入,神情带着几分急迫:“魂傀儡阵的事……被盯上了。”
霍思言缓缓将书卷合起,淡问:“东厂?”
“还有沈芝。”
“她虽未露口风,但她今日未回宫,是在故意给你空隙。”
霍思言沉思片刻,低声笑了:“沈芝不蠢。”
“她知道,这局若真走到最后,她也要选一边,而她能选的……不多。”
谢知安看她半晌,终究问道:“你造这些傀儡,是只为自保吗?”
霍思言看着他,眼神一寸寸沉下来:“有时候不是为了自保。”
“是为了告诉某些人……别以为我只是棋子。”
“或许以攻为守,才是最好的防守。”
谢知安心神一动,片刻后低声道:“这话我赞同,那你下一步,要怎么落子?”
霍思言将一封密信递给他,上头不过一句话。
“宗政司,开棺。”
宗政司地牢,尸香沉沉,檀木棺盖一寸寸开启,魂光微闪。
霍思言立于棺前,目光沉冷。
这具尸体,名册上写得清清楚楚:谢沉,谢家长子,十年前战死于北境,尸首送回宗政司封棺封魂,不得扰动。
而今,她亲自揭开这道封禁,只为核查一样东西。
胸口的伤。
沈芝站在她身后,看着这一切,忽而出声:“你真以为谢沉,是战死的?”
霍思言未转头,只缓声道:“谢沉是我哥。”
“谢家覆灭那年,我亲眼看见父兄尸体被摆在枢台前,为太后立威。”
“可我不信……谢沉会死得如此简单。”
她伸出手,轻轻探入尸体胸前衣襟,果然,一道细小的魂纹浮现,几乎难以察觉。
沈芝瞳孔一缩,缓缓道:“那是……控魂咒?”
霍思言冷笑:“是,却不是我谢家的术,这是东厂旧符。”
“也就是说,我哥哥战死……是因为他被当作傀儡利用过度,魂识反噬,而非战中受伤。”
沈芝此刻彻底沉默。
她终于明白霍思言为何执念于造傀儡兵,也明白她为何执着于查谢家旧案。
这哪里还是复仇,应该叫……归魂。
霍思言低声道:
“我要他们知道,就算他们封了谢家名号,也封不住我亲手开棺的一刻。”
沈芝抿唇半晌道:“那你还要继续走下去?这一路上……恐怕会死很多人。”
霍思言看着谢沉的脸,轻轻点头:
“我当然知道,不走下去,死的人就只会是我们。”
与此同时,太后宫中。
沈公公跪于榻下,轻声禀报:“霍思言已开棺验尸。”
“据查,尸体确实残有控魂旧印。”
“而宗政司原始卷宗……已被焚毁。”
太后缓缓倚在榻上,半晌无言。
她闭了闭眼,淡声开口:“当年谢家案,是枢台奏章、宗人府断案、东厂执行。”
“若真有人动了手脚,也不止一个。”
“霍思言若查下去,会挖出整个朝堂。”
沈公公低声问道:“那是否,需将她……”
太后忽而睁眼,眸中沉冷如水:
“先不急,我要她亲手翻出每一个骨灰。”
“等到她捧着那滩血,跪在我面前质问时……本宫才说一句,你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