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被云层割裂成碎银,唐久的灰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。他垂眸盯着唐日天掌心的彼岸花,瞳孔里猩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,喉结滚动时发出蛇类吐信般的嘶响:\"天哥,这东西烫手,还是交给弟弟保管吧。\"
唐日天还未及反应,刺骨寒意已贯穿腹部。低头看着没入皮肉的淬毒匕首,温热的鲜血顺着唐久苍白的指缝渗出,在彼岸花赤红的光晕下泛着诡异的紫。\"你疯了?!\"他踉跄后退,撞翻身后的石灯,火星溅落在唐久脚边,却被对方靴底碾成齑粉。
唐久慢条斯理地擦拭匕首,染血的锦帕上晕开墨色的毒斑:\"长老们总说要等时机成熟才能动用彼岸花,可我等不及了。\"他突然扯开衣领,露出布满鳞片的脖颈,那些暗青色的角质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,\"看见这东西了吗?三年前在娆疆沾染的蚀骨毒,唯有彼岸花能解。\"
唐银的软剑出鞘时发出龙吟,剑尖却在触及唐久衣角的瞬间凝滞——数十道黑影从树影深处爬出,腐臭的气息瞬间笼罩整片空地。那些\"人\"皮肤溃烂如树皮,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蜈蚣,手脚以反关节姿势扭曲着,每走一步都有黑血滴落在地,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。
\"这些都是用唐门秘药'百蛊噬心'炼制的毒人,\"唐久笑着鼓掌,惊起林间夜枭,\"多亏了长老们藏在密室里的典籍,让我找到了这等有趣的法子。\"他抬手打了个响指,毒人群顿时如潮水般扑来,利爪撕破空气的尖啸声中,夹杂着唐银愤怒的嘶吼:\"你这丧心病狂的东西!\"
唐日天单膝跪地,伤口处的毒蔓延至胸口,眼前景象开始重影。他看着唐久将彼岸花揣入怀中,灰衣消失在毒人浪潮之后,耳畔最后传来的,是弟弟阴冷的低语:\"别恨我,天哥。等我炼成不死之身,会给你们立座气派的衣冠冢......
夜雾如浓稠的墨汁翻涌,毒人们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,腐肉与毒虫交织的躯体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幽光。张起灵黑金古刀划破夜幕,刀光过处,毒人的残肢断臂如朽木般轰然坠地,腥臭的黑血溅在青石上,腾起阵阵白烟。
唐银的软剑舞出银芒,却在触及毒人皮肤时被黏液腐蚀出细密的孔洞。一只毒人突然从背后扑来,利爪撕开他的肩头,腐臭的气息直冲鼻腔。他踉跄着后退,后背重重撞上墓碑,喉间涌上铁锈味的腥甜。
\"小心!\"唐日天挥剑砍向逼近的毒人,却没注意到唐久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后。寒光闪过,唐久的匕首狠狠捅入唐日天腰间,旋转的刀刃搅碎脏器,鲜血喷溅在唐久苍白的脸上。\"哥,中毒的你太慢了。\"唐久笑着抽出匕首,任由兄长瘫倒在地,瞳孔里猩红的纹路愈发浓烈。
唐银目眦欲裂,拼尽最后力气冲向唐久,却被对方反手一刀刺穿腹部。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流淌,唐银难以置信地看着昔日的手足:\"为什么...我们是亲兄弟...\"
\"兄弟?\"唐久一脚踹开唐银,听着对方倒地的闷响,冷笑中带着癫狂,\"在能长生的彼岸花面前,亲情算什么?\"他抬手甩出一把银针,针尖缠绕着紫黑色的毒雾,在半空织成诡谲的阵法。
张起灵刚解决最后一个毒人,转头便见唐日天与唐银倒在血泊中。怒意如岩浆般在胸腔翻涌,他扯开上衣,麒麟纹身泛着金光浮现于皮肤之上。那些呼啸而来的毒雾触碰到麒麟虚影,竟如冰雪遇火般消散殆尽。
\"这不可能!\"唐久瞳孔骤缩,看着张起灵周身金银交织的内力如风暴般凝聚。麒麟诀运转间,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,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响。张起灵身形一闪,黑金古刀裹挟着龙吟之声劈下,刀光所过之处,空间都为之扭曲。
唐久仓促间凝聚阴气抵挡,却在触及麒麟内力的瞬间,感觉经脉如被烈火灼烧。他痛苦地嘶吼着,皮肤开始龟裂,鲜血与毒水混合着喷涌而出。\"我不甘心...\"话音未落,刀光已贯穿他的胸膛。
张起灵收刀而立,看着唐久的尸体缓缓倒下。夜风卷起落叶,拂过他肩头的麒麟纹身,金光渐渐隐去。他弯腰拾起滚落的彼岸花,目光扫过唐日天与唐银的尸体,神色凝重:\"安心去吧,我会送你们回家。\"
月至中天,张起灵在古树下掘出两个墓穴。他将两人的佩剑放在身侧,覆上最后一抔土,石碑上刻下简单的姓名。山间传来夜枭的长鸣,仿佛在为这场兄弟相残的悲剧哀悼。
一年后,边境的朔风裹挟着砂砾,将客栈的酒旗刮得猎猎作响。张起灵倚着雕花窗棂,青瓷茶盏里的碧螺春泛起细小涟漪,映着他眼底微不可察的寒光。三五个行脚商人围坐在八仙桌旁,粗陶酒碗碰撞声中,几句议论如冷箭般刺破喧闹。
\"魏王带的五万精兵,前往平叛契丹!\"络腮胡汉子猛灌一口烈酒,酒液顺着虬结的脖颈滑进粗布衣襟,\"听说魏王这是第一次带兵,不过还有其他将领应该没事吧!\"
\"直接派王将军去!\"戴毡帽的老者拍案而起,震得桌上的花生米蹦跳着滚落,\"三年前王将军在雁门关,单枪匹马斩了先锋官的头!\"
\"王将军再厉害,能比得过麒麟侯?\"年轻书生推了推歪斜的幞头,眼中泛起憧憬,\"当年麒麟侯率八百轻骑,深入突厥腹地七百里,封狼居胥的壮举,可比汉朝冠军侯还要威震四方!\"
哄笑声顿时炸响。有人揪着书生的衣袖打趣:\"麒麟侯都多大岁数了?听说早在一年前就隐退了,骨头早该松了!\"
\"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!\"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,\"麒麟侯的威名,能让方圆十里的敌军寸步难行!\"
张起灵垂眸轻抿茶汤,滚烫的茶水却暖不透他冰凉的指尖。窗外传来马嘶声,一队伤兵被抬着匆匆路过,染血的绷带在黄土路上拖出蜿蜒的痕迹。
\"契丹...\"他喃喃低语,喉间溢出的气音被呼啸的风声吞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