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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爷那句“再难,也得走下去!”像淬了火的铁链,沉甸甸地勒在我心上,也勒住了鬼玺那蠢蠢欲动的贪婪。我强迫自己不再去主动“感知”那些阴寒之地,把全部心神都投入到那进展缓慢、令人绝望的《玄冥录》吐纳和静心咒上。丹田里那点可怜的道炁,依旧微弱得像深秋草叶上的寒露,太阳一晒就没了踪影,但它存在本身,就是我对抗那无休止阴冷和鬼玺诱惑的唯一武器。日子在枯燥的修炼、刺骨的寒意和村人无声的排斥中,粘稠地向前蠕动。

七岁那年的秋天,似乎比往年更短促。几场冷雨过后,山里的风就带上了刮骨的寒意,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叶家沟狭窄的土路上打着旋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万物凋零的萧瑟和压抑。

怪事,就在这萧瑟中悄然滋生。

起初是村西头王寡妇家。她家那只芦花大公鸡,是村里出了名的“一霸”,天不亮就打鸣,嗓门洪亮,追狗撵鹅,威风得很。可一夜之间,悄无声息地死了。不是病死的,也不是被黄鼠狼拖走的。王寡妇早上起来发现它僵直地躺在鸡窝口,脖子被咬开两个小洞,伤口周围发黑,整个鸡身干瘪得像被抽干了气儿,轻飘飘的。鸡血一滴不剩,地上连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。

“邪性!太邪性了!”王寡妇哭天抢地,拎着那干瘪的鸡尸在村里嚷嚷,引来一圈人看热闹,指指点点,眼神里都带着惊惧。

爷爷被请去看了。他蹲在鸡窝旁,捏起一点染了黑气的泥土嗅了嗅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他没说什么,只在王寡妇家院墙不起眼的角落,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、扭曲的符文。

安稳了没两天,村东头赵老憨家也出事了。他家看羊的两条半大土狗,关在结实的木笼子里,一夜之间也遭了同样的毒手。同样是脖子两个小洞,同样被吸干了血和精气,变成两具僵硬的皮囊。笼子锁得好好的,一点没坏。

恐慌像冰冷的藤蔓,悄无声息地缠住了整个叶家沟。天一擦黑,家家户户关门闭户,早早熄了灯,连狗叫声都稀少了,生怕招来那吸血的怪物。空气里飘荡着一种无形的紧张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流言蜚语开始发酵,指向各种山精野怪,甚至有人偷偷把目光瞄向叶家那两间孤零零的泥坯房——毕竟,那里住着个“鬼娃”。

爷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。他加固了自家院墙和门窗上的符箓,又在院子的四个角落埋下了新的、气味更加刺鼻的“镇物”。他背着褡裢,里面装着朱砂、符纸和几样我叫不出名字的法器,开始在村里巡逻,尤其是那些牲畜棚圈附近。一连几晚,风平浪静,那东西似乎被爷爷的举动惊走了,或者暂时蛰伏了起来。

但我知道,它没走。那种萦绕在村子外围、带着腥臊和贪婪的阴冷气息,像一层看不见的油膜,始终若有若无地存在着。尤其是当夜深人静,我盘坐在蒲团上,强迫自己念诵静心咒时,总能“感觉”到一股充满恶意的窥探,来自村子后方那片连绵起伏、越来越深沉的群山。这窥探并非针对我一人,而是如同无形的网,笼罩着整个叶家沟,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。

这天午后,秋阳难得露了脸,带着点虚假的暖意。爷爷被李婶叫去,说是她家灶房后面总听到怪响,怕是进了耗子精。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做完每日雷打不动的吐纳功课,丹田依旧空空如也,只有熟悉的阴冷盘踞。百无聊赖之下,我盯着窗纸上跳跃的光斑发呆。视线扫过墙角,落在那把爷爷给我削的小木剑上——粗糙的杨木,剑身歪歪扭扭,剑柄上缠着磨手的麻绳。

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。我抓起小木剑,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院门。阳光落在身上,驱散了些许寒意。后山就在眼前,层林尽染,黄的、红的叶子交织成一片绚烂的火焰。爷爷严禁我独自进山,尤其是最近。可那满山的秋色,像是有魔力,诱惑着我。村里压抑的气氛,爷爷沉重的背影,鬼玺冰凉的触感,还有那无休止的修炼带来的挫败感…所有积压的情绪,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莽撞的出口。

我就去看看,就一小会儿。我对自己说,攥紧了手里毫无用处的小木剑。

避开村里人可能看到的方向,我沿着熟悉又陌生的小路,钻进了后山的林子。脚下的落叶厚厚的,踩上去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。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成破碎的光斑,跳跃着。空气清新冷冽,带着松针和腐烂树叶混合的独特气味。远离了村庄的压抑,我紧绷的心弦似乎放松了一丝,脚步也轻快起来。不知不觉,就越过了爷爷划定的那条无形的“安全线”,向着更深处走去。

越往里走,光线越发幽暗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,虬结的树根裸露在地面,像巨大的、扭曲的蟒蛇。鸟鸣声稀少了,四周陷入一种奇异的、令人不安的寂静。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低沉呜咽,和自己踩在落叶上的“沙沙”声。

就在这时,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熟悉的腥臊气味,钻进了我的鼻腔。

不是野兽粪便的味道。更浓,更刺鼻,带着一种…难以言喻的甜腻和腐烂感,混杂在清新的山林空气里,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。这气味…和村里死鸡死狗现场残留的气息,一模一样!

我的心猛地一沉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脚步钉在原地,浑身汗毛倒竖!刚才那点偷跑出来的轻松荡然无存,只剩下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心脏!鬼玺在胸口微微一震,透出一丝冰凉。

跑!立刻跑回去!爷爷的警告在耳边炸响。

可我的双腿像灌了铅,僵硬得不听使唤。一股强烈的好奇和一种莫名的、被什么东西锁定的感觉,死死地拽住了我。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气味飘来的方向——那是几块巨大、布满青苔的卧牛石后面,一片长满低矮灌木和蕨类植物的阴湿洼地。

阳光几乎照不到那里,光线异常昏暗。空气似乎都凝固了,带着一股粘稠的寒意。洼地边缘,几丛枯黄的狼尾草无风自动,轻轻摇曳。

在那里!
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!

一团模糊的、介于土黄和暗褐之间的影子,就在洼地边缘的阴影里晃动!它动作极其诡秘,不是野兽常见的奔跑或潜伏,而是一种…难以形容的、带着点人味的警惕和灵活。它在几块石头和灌木的掩护下,快速地移动着,时隐时现,像一团流动的、肮脏的油渍。

黄皮子!一只个头异常大的黄皮子!

它的皮毛不像普通黄鼠狼那样蓬松,反而油光水滑,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一层诡异的、油腻腻的光泽,仿佛涂了一层尸油。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动作——它并非四肢着地奔跑,而是像人一样,后腿直立着,仅用两只后爪着地,前爪则缩在胸前,身体微微前倾,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异常迅捷的姿势,在灌木丛的缝隙间闪转腾挪!那姿态,活像一个披着黄鼠狼皮、正在蹑手蹑脚潜行的侏儒!

强烈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针,瞬间刺穿了我的皮肤!这一次,不再是模糊的感应,而是无比清晰地锁定!它发现我了!

那团黄影的动作猛地一顿!它停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后面,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…眼睛!
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!

圆溜溜的,嵌在狭长的脸盘上,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缩成一条细缝,闪烁着一种绝非野兽该有的、冰冷狡黠、充满算计的幽光!那眼神,像淬了毒的针,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、贪婪和一种…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!它直勾勾地钉在我身上,仿佛穿透了我的皮肉,看到了我灵魂深处那块冰冷的鬼玺!

“嗬…”

一声极其轻微、如同漏气般的嘶声,从那黄影的方向传来!那不是兽类的低吼,更像是…某种尝试性的、破碎的音节,带着喉骨的摩擦和怪异的腔调!
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!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!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大手,死死攥住了我的喉咙,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!手里的杨木小剑,此刻轻飘飘得像个笑话,连根烧火棍都不如!

跑!必须跑!

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的僵直。我猛地转身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来路,朝着村子的方向,没命地狂奔!脚下厚厚的落叶成了阻碍,每一步都深陷其中,发出巨大的“哗啦”声,在死寂的山林里如同惊雷!粗粝的树枝刮过我的脸颊和手臂,带来火辣辣的刺痛,我却浑然不觉,只想逃离那双眼睛的注视!

“沙沙…沙沙…沙沙…”

不是我的脚步声!

身后,那令人牙酸的、如同枯叶摩擦的细微声响,紧贴着地面,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!如影随形!它没有咆哮,没有嘶吼,只有那催命般的、越来越近的“沙沙”声!

我不敢回头!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炸开!肺叶火烧火燎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!眼前阵阵发黑,村子的方向似乎遥不可及!

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,前方林间透出的光亮似乎近了些!甚至隐约能听到几声遥远的、模糊的狗吠!

是村子!

求生的欲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朝着光亮处猛冲!

“嗬…嗬嗬…”

那漏气般的、带着怪诞腔调的声音,再次响起!这一次,更近了!仿佛就在我脑后!一股混合着浓烈腥臊和冰冷腐烂的气息,猛地喷在我的后颈上!

我魂飞魄散!脚下一个趔趄,被裸露的树根狠狠绊倒,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向前扑去!手中的小木剑脱手飞出,摔在厚厚的落叶里。

完了!

我绝望地蜷缩在地上,双手本能地死死捂住后颈,等待着那致命的撕咬!

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只有我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,在死寂的林间回荡。

那催命的“沙沙”声,消失了。

那令人作呕的腥臊气息,似乎也淡了些。

我颤抖着,极其缓慢地、一点一点地回过头。

身后,空空荡荡。

只有被我的狂奔搅乱的落叶,铺满了来路。扭曲的树根,沉默的巨石,幽深的灌木丛…在昏暗的光线下,投下狰狞怪异的影子。林间静悄悄的,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追逐,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。

那只油光水滑、直立潜行、眼神狡黠如人的巨大黄皮子,不见了踪影。

只有那股淡淡的、带着甜腻腐烂感的腥臊味,依旧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,像一道无形的标记,提醒着我刚才遭遇的一切绝非幻觉。

我瘫软在冰冷的落叶上,浑身被冷汗浸透,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。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,撞击着肋骨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。后颈处,刚才被那股冰冷气息喷到的地方,皮肤依旧残留着一种诡异的麻痒感,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轻轻扎刺。

它去哪了?为什么没有扑上来?

巨大的恐惧退潮后,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和后怕。我挣扎着爬起来,手脚并用,狼狈不堪地摸索着找回那柄毫无用处的杨木小剑,紧紧攥在手里,仿佛这是唯一能带来一丝慰藉的救命稻草。冰冷的剑柄硌着掌心,带来一点微弱的真实感。

不敢再有任何停留,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幽暗山林。当熟悉的、带着烟火气的村口景象终于出现在眼前时,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,双腿一软,差点再次瘫倒在地。

我扶着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,大口喘着粗气,贪婪地呼吸着“安全”的空气,尽管这空气里依旧飘荡着村里因怪事而生的压抑。回头望去,那片吞噬了阳光的后山,在秋日午后的晴空下,层林尽染,绚烂得如同燃烧的火焰。可在我眼中,那绚烂之下,却隐藏着无法言说的阴森和诡谲,像一张巨口,随时准备将人吞噬。

拖着灌了铅的双腿,我失魂落魄地往家走。每一步都异常沉重,脑海里反复闪现着那双冰冷狡黠的眼睛和那怪诞的“嗬嗬”声。村道上偶尔有村民经过,看到我苍白如纸、失魂落魄的样子,眼神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和嫌恶,远远地就绕开了,仿佛我身上沾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
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,院子里空荡荡的。爷爷还没回来。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母鸡在角落里刨食,发出单调的“咕咕”声。屋内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,混合着熟悉的草药味和灰尘味。

我靠在冰冷的门框上,疲惫和恐惧像潮水般再次涌来。低头看着手中那柄粗糙的杨木小剑,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无力感猛地冲上鼻尖。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,大颗大颗地砸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。

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这些?为什么无论怎么努力,那该死的道炁都练不出来?为什么连进个山,都会撞上那种邪门的东西?

“吱呀——”

院门再次被推开。爷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他背着褡裢,脸色带着一丝处理琐事后的疲惫。看到我失魂落魄、满脸泪痕地靠在门框上,他脚步猛地一顿,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我的全身,最后定格在我苍白惊恐的脸上。

“尘儿?”他沉声问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出什么事了?”

爷爷的问话像一根针,瞬间刺破了我强撑的脆弱。所有的恐惧、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,猛地冲垮了堤坝。我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,不是平时那种压抑的呜咽,而是孩子受了天大惊吓后那种不管不顾的、撕心裂肺的嚎啕。

“爷…爷爷!”我扑过去,死死抱住爷爷冰冷粗糙的旧道袍下摆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语无伦次,“后…后山!黄…黄皮子!好大…好大一只!它…它站着跑!像…像人一样!它追我!它…它还冲我‘嗬嗬’地叫!眼睛…眼睛好吓人!像…像要吃了我!呜哇——!”

我颠三倒四地哭诉着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,仿佛还能感觉到那股喷在后颈的冰冷腥臊气息。

爷爷的身体瞬间绷紧了!他枯瘦的手猛地按在我的肩膀上,力道大得让我生疼,同时也带来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安的稳定感。他没有立刻追问细节,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,如同探照灯一样,飞快而仔细地扫视着我的脸、脖子、手臂,尤其是后颈的位置。

“它碰到你了?”爷爷的声音低沉得可怕,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。

“没…没有…”我抽噎着摇头,指了指后颈,“它…它就在我后面…冲我脖子吹气…凉飕飕的…像冰渣子…”

爷爷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!他不再说话,一把将我拉进屋里。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。他点燃油灯,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角黑暗。他让我背对着灯光站好,然后伸出两根手指,并指如剑,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、带着暖意的气息——那是他苦修多年的道炁!

“别动!”他低喝一声,指尖带着那缕暖意,快如闪电地点向我后颈那块皮肤!

“滋——!”

一声极其轻微、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异响!

就在爷爷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刹那,那块刚才被黄皮子气息喷到、一直残留着麻痒感的地方,毫无征兆地腾起一丝极其稀薄、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灰黑色雾气!这雾气带着一股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腥臊腐臭味,瞬间弥漫开来!

爷爷指尖那缕精纯的道炁,如同遇到了天敌,猛地一涨!赤金色的微光一闪而逝!

“嘭!”

一声沉闷的轻响,如同捏爆了一个小小的气泡!那丝灰黑色的雾气被道炁瞬间击溃、净化,消散在空气中,只留下一股更加浓烈、令人窒息的恶臭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。

与此同时,我胸前一直沉寂冰冷的鬼玺,猛地一震!一股远比平时更清晰、更冰寒的气息骤然爆发!这气息并非护主,反而带着一种…贪婪的兴奋?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,闻到了血腥味!它剧烈地震动着,紧贴着我的皮肤,那股冰寒甚至透过皮肉,刺得我心脏都猛地一缩!印钮上那只盘踞的狰狞异兽,在我恍惚的感知里,那双空洞的眼窝深处,似乎有两点极其微弱的、如同鬼火般的红芒,一闪而逝!

“哼!”爷爷闷哼一声,点在我后颈的手指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,猛地缩回!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额角青筋暴起,看向我胸口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种…近乎绝望的忌惮!

“好重的妖气!好阴毒的标记!”爷爷的声音嘶哑,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,“这孽畜…是想在你身上留下追踪的印记!若非你体内…若非爷爷发现得早…”

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,但那未尽之意,如同冰冷的铁水浇在我心上。若非我体内有鬼玺这更邪门的东西存在,本能地排斥和吞噬了那丝外来妖气?若非爷爷及时用道炁驱散…后果不堪设想!

爷爷猛地转身,不再看我,大步走到墙角那个装着法器的旧木箱前,粗暴地打开锁。他翻找着,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狂躁,最后拿出一叠厚厚的、边缘裁剪整齐的黄裱纸符箓,还有一柄比平时用的更长、更古旧、剑身刻满暗红色符文的桃木剑。他抓起一把符箓塞进褡裢,又将那柄沉重的古剑背在身后。

“待在屋里!”他转过身,对着依旧在瑟瑟发抖的我,厉声喝道,眼神锐利如刀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门楣窗棂上的符箓都亮着,院里的镇物也刚换过!天塌下来也不许出这个门!听到没有?!”

他的声音如同炸雷,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。我从未见过爷爷如此暴怒,如此杀气腾腾!那佝偻的身影此刻挺得笔直,像一柄即将出鞘的、染血的古剑!他不再多言,猛地拉开屋门,刺骨的秋风裹挟着落叶灌了进来。他一步踏出,反手重重地带上房门,将那柄沉重的古旧桃木剑在门槛上“咚”地一顿!一股无形的、凛冽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,将整个小屋笼罩其中。

“砰!”

房门紧闭,隔绝了内外。

我瘫坐在地,背靠着冰冷的土墙,听着爷爷沉重的脚步声快速消失在院外,听着秋风在门外呜咽。屋内,油灯的火苗在爷爷带起的风中疯狂摇曳,光影在墙壁上扭曲跳动,如同群魔乱舞。那股被爷爷道炁击溃的妖气残留的恶臭,混合着鬼玺散发出的、更加深沉的冰冷气息,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,令人窒息。

胸前的鬼玺依旧紧贴着皮肤,那股因吞噬了一丝妖气而引发的、贪婪的兴奋感已经平复,重新恢复了死寂的冰凉。但我却感觉它比任何时候都更沉重,更冰冷。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器物,更像是一个潜伏在我血肉里的、不可控的怪物。

我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,抱着膝盖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。不是冷的,是深入骨髓的后怕。后颈那块被标记的地方,似乎还在隐隐作痛,提醒着那只黄皮子冰冷狡黠的眼神和那怪诞的“嗬嗬”声。

爷爷去追它了。他带着那柄杀气腾腾的古剑和厚厚的符箓。

他能杀掉它吗?那东西…它真的只是黄皮子吗?它为什么盯上我?是因为我特殊的体质?还是…因为我身上这块来自幽冥的鬼玺?

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,从屋子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,渐渐吞噬了油灯昏黄的光晕。门外,风声呜咽,如同百鬼低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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