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和尚!” 刘士虎和任珊同时惊呼,又惊又佩。
然而,战局瞬息万变!那遭受重创的鼠妖聚合体,虽痛苦嘶嚎,邪气大减,但凶性也被彻底激发!它那无数融合头颅发出混乱而疯狂的尖啸,残存的数十条触手不顾一切地狂舞起来,搅动起洞窟内残存的邪气,形成一股污秽的风暴!它臃肿的身躯猛地向前一倾,竟是要以自身为锤,将这三个重创它、亵渎它巢穴的蝼蚁彻底碾碎!
就在这时!
“就是现在!任姑娘!” 刘士虎猛地大吼,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神采!他放弃了与零星鼠群的纠缠,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因施展绝技而暂时力竭的慧聪和尚!他魁梧的身躯挡在慧聪身前,天师剑横在胸前,剑身之上再次亮起微弱的雷光,准备以血肉之躯硬抗鼠妖本体的冲撞,为慧聪争取最后一丝调息的时间!
任珊心领神会!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仙家反噬的剧痛,眼中幽蓝光芒再次一闪而逝(短暂沟通仙家借力),双手紧握天蓬尺,将其狠狠插入脚下焦黑的地面!
“天蓬律令!九幽锁魂!定——!”
嗡!
天蓬尺剧烈震颤!尺身上所有符文瞬间亮到极致,喷薄出无数道深蓝色的、如同冰冷锁链般的能量光束!这些光束无视距离,瞬间缠绕上鼠妖那狂舞的数十条触手和它庞大的身躯!深蓝光束带着冻结灵魂的极寒和强大的束缚之力,如同来自幽冥的法则锁链!
鼠妖冲撞的动作猛地一滞!触手的狂舞被强行束缚、冻结!它发出更加暴怒和痛苦的嘶嚎,疯狂挣扎,深蓝光束被绷得笔直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显然无法长久禁锢这垂死挣扎的巨妖!
但这一滞,已足够!
刘士虎身后的慧聪,猛地睁开了眼睛!那灰败的脸上,是看破生死、大彻大悟的平静。他无视指尖的剧痛和体内的重创,再次抬起了那根染血的、焦黑的食指!
这一次,指尖没有璀璨的金光。
只有一点微弱却无比凝聚、仿佛蕴含着大地脉动般厚重力量的土黄色光晕。
他不再看向那疯狂挣扎的鼠妖,而是目光沉静,望向了脚下的大地。然后,朝着鼠妖本体下方那片被厚厚秽泥和无数骸骨覆盖的、阴邪之气最为浓郁的地面,轻轻点下。
“大地有灵,承天载物…一指…定坤。”
指尖触地。
无声无息。
一股奇异的、厚重无比的土黄色涟漪,以慧聪指尖为中心,无声地扩散开去,瞬间掠过整个洞窟地面。
轰隆隆…!
整个噬魂窟,猛地一震!不是剧烈的爆炸,而是源自地脉深处的、沉闷的脉动!洞窟穹顶,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轰然断裂砸落!但更惊人的变化在地下!
鼠妖本体下方,那片被秽泥和骸骨覆盖的地面,猛地向下塌陷!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支撑!一个巨大的、深不见底的坑洞骤然出现!
“吱——?!!”
鼠妖那庞大的、被天蓬尺锁链暂时束缚的身躯,连同它身下无数挣扎的血鼠和污秽,瞬间失去了支撑,发出一声混合了惊愕与恐惧的尖嚎,如同山崩般朝着那突然出现的漆黑地穴坠落下去!
“地脉…开了!” 任珊虚弱地喘息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慧聪这耗尽最后心力的一指,并非攻击,而是沟通地脉,在鼠妖脚下强行打开了一个通往更深地底、或者直接引动地火的通道!这是要将这千年邪物,连同它的血肉巢穴,彻底埋葬!
“还没完!” 刘士虎嘶吼,他知道这地穴未必能彻底杀死这生命力顽强的怪物!他猛地将残存的所有灵力,疯狂灌入天师剑!
“龙虎敕令!引雷…灌穴!”
他并非攻击坠落的鼠妖,而是将剑尖指向洞窟那被鼠妖庞大身躯撞开、此刻暴露在外的、翻滚着浓雾的穹顶缺口!一道比之前细小却更为凝聚的青白雷光,如同引线,瞬间射入浓雾之中!
轰咔——!!!
仿佛响应召唤!一道粗大的、真正的九天落雷,竟被这道引雷剑光接引而下!带着煌煌天威,撕裂浓雾,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,精准无比地劈入那吞噬了鼠妖本体的巨大地穴之中!
轰——!!!
地底深处,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炸!整个黑风岭都为之剧烈一震!一股混合着焦臭、硫磺和血肉烧灼的浓烈黑烟,从地穴中冲天而起!随之而来的,是无数怨毒灵魂瞬间被天雷净化湮灭时发出的、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啸余音,袅袅不绝,最终彻底消散在风中。
地穴边缘,开始坍塌、合拢。
洞窟内,幸存的零星血鼠发出惊恐的嘶鸣,如同潮水般退入那些孔穴深处,消失不见。
烟尘缓缓散落。
一片死寂。
刘士虎拄着剑,单膝跪地,大口喘息,几乎虚脱。
任珊瘫坐在地,天蓬尺斜插在旁,光芒尽失,她闭着眼,胸口微弱起伏。
慧聪盘膝坐在原地,保持着那一指点地的姿势,双目紧闭,气息微弱,那根染血的食指无力地垂落。一缕金色的佛光在他周身流转,护住他最后的心脉,但显然已是油尽灯枯。
洞窟内,弥漫着硝烟、焦臭和劫后余生的死寂。白骨祭坛化为齑粉,秽泥被灼烧板结,曾经翻滚的邪雾稀薄了许多。
就在这时,洞窟角落,一堆被战斗波及、半埋在秽泥里的杂物中,传来一阵微弱的、婴儿般的啼哭声。
一个侥幸在方才毁灭性冲击中活下来的村民,连滚爬爬地扑向声音来源,从一堆破布烂絮中,抱出了一个被包裹着的、正在啼哭的“婴孩”。
“娃!我的娃啊!你还活着!老天开眼啊!” 村民喜极而泣,紧紧搂住怀中的襁褓。
刘士虎闻声,疲惫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安慰的笑容。任珊也微微睁开眼,望了过去。
然而,抱着“婴孩”的村民,脸上的狂喜却在下一秒瞬间凝固,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扭曲!
他怀中的襁褓,在洞窟内残留的、稀薄的天光(来自穹顶缺口)照射下,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!
那包裹着的破布簌簌滑落,露出的哪里是什么婴儿!
赫然是一具小小的、蜷缩着的森森白骨!
白骨纤细脆弱,保持着婴儿的形态,空洞的眼窝对着村民惊骇欲绝的脸。几缕尚未完全腐烂的筋腱,如同肮脏的蛛丝,还粘在白骨的关节处。一股淡淡的、孩童特有的奶腥气混合着腐朽的死气,幽幽飘散开来。
“嗬…嗬嗬…” 村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,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,浑身筛糠般颤抖,死死盯着怀中的婴儿骸骨,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噩梦。
“那些…那些被献祭的…被带走的…” 任珊看着那具小小的白骨,又联想到之前幻化出的“王婆子”、“表弟”,一个冰冷彻骨的真相瞬间贯穿脑海,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一阵发寒。那些被幻象诱骗走的村民,那些所谓的“童子”、“闺女”…恐怕早已在送入这噬魂窟的那一刻,就被抽干了血肉精魄,成了这洞窟骸骨祭坛的一部分!鼠妖以他们的骸骨和残留的怨念为材料,制造出惑人的幻象,继续诱骗更多的血食!村民怀中抱着的“幸存婴孩”,不过是鼠妖幻术被破、邪气消散后,残留的最后一点、由骸骨和残余邪念维持的虚假泡影!
如今,泡影破碎,只余枯骨。
刘士虎脸上的那点笑意彻底僵住,化为一片死灰。他看着那村民抱着婴儿白骨,从极喜堕入极悲,最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、凄厉绝望到极点的哀嚎,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,眼神彻底涣散。
洞窟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那村民崩溃的呜咽和…骸骨空洞的眼窝,无声地诉说着这黑风岭下,持续了百年的、以血肉和谎言编织的恐怖。
浓雾从穹顶的破洞涌入,却似乎不再那么沉重粘腻。
天,快要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