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王妃崔文雅突然暴毙,成王府的大门、侧门、角门、所有朱漆的门扉之上,都已经蒙上了耀目的白色。长长的白幡被高高挑起,悬挂在正门和檐角之下,在秋日瑟瑟的凉风中,无声的飘荡,如同一个个白色的幽灵。府内,所有的色彩都被白色覆盖,白纱、白幔、白灯笼、连廊柱都被缠上了一层白布。
灵堂设在内院正厅,白幔飘飘,巨大的“奠”字高悬正中,惨白的烛火,在粗壮的白烛上跳跃,将屋里映照的一片惨淡阴森。空气里弥漫着檀香、纸钱焚烧的味道,一口厚重的黑漆棺椁,泛着幽暗的光泽停在灵堂中央。
府中所有的男女仆人,都头戴孝帽、身穿白色的孝衫,肖侧妃,黑白二夫人以及媚娘和巧儿,俱是一身素白的衣裙,跪在灵前。李晋之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和沉重的悲痛,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,说道:“王妃,王妃…她不幸骤然离世,本王心痛如绞……”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,仿佛是悲痛的难以自抑。乌压压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呜咽和抽泣声,神色恍惚的丫鬟秀兰,在两个小尼姑的搀扶下,“扑通”跪倒在地上,撕心裂肺的哭喊着:“王妃!……”
在一片哀哀的哭声中,积蓄了一日的大雨终于倾泻而下,“啪啪”的雨声仿佛也是在为这位可怜又可悲的女子奏响一曲挽歌。李晋之突然感到一阵疲惫,他靠在椅子,落寞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悲戚,
今日,他刚到“明月堂”不久,宫里竟然也来了人,还带着京兆府尹。是个面生的小太监,对他恭敬的施礼道:“王爷,皇上惊闻成王妃遭人下毒身亡,十分震惊。特地派奴婢请了京兆府尹前来查验,看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,竟敢谋害堂堂王妃?必要严惩凶手,给王妃一个公道。”
李晋之淡淡的说道:“至于查案,那是京兆府尹之份内事,王妃已然离世,本王不想再让人扰她清静,也不想有任何的流言蜚语影响她的声誉,请代本王禀告皇上,此乃王府家事,就不劳皇上操心了。”
那小太监并不惧怕他的威势,不卑不亢的说道:“王爷与王妃夫妻情深人所共知,可奴婢身负皇命,不敢不秉公办理,请王爷见谅。官差等会子快速斟验,不会耽误王爷多少时间,还请成全。”
“王爷,人命关天,不仅是家事,也是国事。莫说是王妃,就是庶民百姓也不能使其枉死,下官奉命前来查办,王爷莫要见怪。”那京兆府尹行礼完毕,上前一步低声道:“皇上已下旨,绝不让此事外传,请王爷放心。”
李晋之冷哼一声,只能又到外间坐下,大约过了半个时辰,那太监和府尹方才离去。他这才让人悄悄地抬了崔文雅的灵柩,回到王府举哀。崔文雅毕竟出身世家大族,皇上若是不派人查一查,恐怕也不好堵住那些悠悠众口。
“王爷,您今儿奔波一天,辛苦了,不如先回去歇歇?”肖侧妃轻言细语的说道:“王妃去的这般突然,还请王爷节哀顺变。”王府中,除了媚娘和管家,并无其他人知道崔文雅的死因,对外只是宣称王妃暴病而亡。
“王妃的丧事,有劳你务必办的体面妥帖些。”李晋之瞟了肖玉竹一眼,说道:“从明天起,琐事就多了,你若是疲累,可使媚娘帮衬着些,千万莫要失了礼数。”这肖玉竹自从小产后就一直就弱不禁风的,但她却对管家之权把持的甚严,从不许别人染指,今儿才张罗了一天,已是满脸憔悴之色,
“多谢王爷关心,只是前来吊唁的都是世家皇族的夫人们,身份贵重,媚娘那个身份,怕是不好到人前露脸。若是让一个侍妾前去招呼,只怕是辱没了王爷的脸面。”肖玉竹急急的说道,李晋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:“随你,本王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会抗不住……”
媚娘跪在灵前,只觉得膝盖生疼,她挪了挪身子,垂头沉思着。一旁的巧儿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袖,她随着巧儿的目光,瞥见肖玉竹正倚在李晋之身旁,窃窃低语着。肖玉竹那刻意讨好的神色,李晋之那漫不经心的目光,她不禁在心中冷冷一笑,压低声音对巧儿道:“随她去吧,好歹也是出自世家,怎么就这般上不了台面?”
屋外的冷雨还在滴滴哒哒的下着,媚娘从灵堂回来,懒懒的斜靠在榻上,一双玉足从榻上垂下,浸泡在半桶温热的花瓣牛奶之中,花枝蹲在地上,一双手指轻柔的按摩着媚狼脚上的穴位。“花枝,那些尾巴可处理干净了?”媚娘低声问道。
花枝手上的力道骤然轻了些,她抬起头来,警觉地侧耳倾听了下,才轻声说道:“一切都按夫人您的吩咐,那个小尼姑已被奴婢推到山崖下面摔死,其余人等并不知情,也算是死无对证。夫人,就请放心吧。”
“你那晚在寺中,可有人见过?”媚娘望着花枝的眼睛,仔细的问道,花枝摇了摇头,心有余悸的说道:“这个倒不曾,奴婢一直穿着尼姑的衣服,白日里就混进“藏经楼”里躲着。只是在从寺中岀来时,颇费了一些周折,奴婢从一外提前找好的低矮院墙里翻出来时,不慎摔伤了腿,这才耽误了时间,直到天黑才赶了回来。”
“把你的腿伤,让我看看。”媚娘坐起身子,花枝撩起裙摆,只见她膝盖上有一大块的红紫。媚娘伸手轻按了一下,花枝疼的口中发出“嘶”的一声,“可否要请太夫看看?”“不用了,夫人,奴婢自己涂点药就行了。”实在是太疼了,花枝垂眸,掩下眼中的泪光:“些许小伤,夫人不必操心,只是,那个给奴婢送“断肠散”之人,该如何处置?”
“他既不知你的身份,且留着他,以后还有别的用处。”媚娘思忖着道:“你这几日,就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,先好好将养将养。有什么要做的,就指使青枝去,王爷若是问起,你就说是在“长乐坊”那边耽误了时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