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昌二年的八月,西征大军班师回朝,年轻的皇上李恪之大肆封赏西征将士。行军大元帅裴行知被封为“忠顺公”,世袭罔替;诏令马革裹尸的先锋官杜仁威以“定国大将军”的规格隆重的举行了国葬,并由他的长子杜子昂接替爵位,入军效力。此次得胜后赏赐之多,封赏的爵位之高,令众位将土们热血沸腾,朝中上下一片欢欣鼓舞。
王婉的堂兄王博桢被封为“定西将军”,奉旨修沐三个月后,将前往距离西域都护府最为遥远的察哈尔湖驻防,这是此次才刚刚建立的边防军事。李恪之把在此次征战中,锻炼出来的年轻将军们分封在西域的各处关口要塞,用年轻一代的力量承担起的保家守土职责。作为一名武将,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,才能更快地历练成长,而不是只会夸夸其谈的纸上谈兵。
只有稳固了西域的商贸之路,把国内的经济发展起来,李恪之才能腾出手来筹备东征事宜。眼下,京城中到处都是一片欢腾的景象,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各族百姓,西域之商贸畅通无阻,那些来自“波斯”、“天竺”等国的商队往来络绎不绝,长安城每日里熙熙攘攘,人来人往,更加的繁荣富庶。
就在此时,又传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,那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皇后王婉,连一年一度的“亲蚕礼”都没有露过面,如今怀了皇嗣。这让一些朝廷重臣欣喜不已,皇上后继有人,真是让人心安。皇上为此大赦天下,为百姓减除了两成的赋税,让大盛朝的亿兆黎民,对这位还未出世就被寄予厚望的皇嗣充满了期待。自新皇登基以来,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,即将到来的这个秋日定然是粮食满仓,牛羊膘肥体壮。
王婉的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,腹部明显的隆起,虽时令已入初秋,但天气却仍然炎热。而王婉在孕中更是怕热,还身着夏日的薄衫,清凉殿中的微风,吹动着冰轮,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气,让她舒爽无比。
她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钱妈妈,正兴高采烈的诉说着:“皇后,皇上已经封了家里大老爷为魏国公,二老爷为承恩侯,大公子也是定西将军,几个小公子也各有不同的封赏。听说,皇上又赐了京中的宅子,不久,老爷和夫人就能奉旨入京,长居京城了。以后,皇后娘娘想见亲人,也方便些……真是满门的荣耀呀,不知会让多少人羡慕呢?”
王婉听说,完全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,她深知“树大招风”的道理。这个李恪之,怎的未与自己商量,就给了王氏满门的高官厚禄,这不是被人称做“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”吗?她定了定神问道:“钱妈妈,你此言当真吗?”钱妈妈忙跪下道:“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,奴婢也不敢哄骗皇后娘娘。这些事情千真万确,是奴婢的丈夫今儿从晋阳老宅来到京城,替老爷夫人收拾府邸,才与奴婢说的。中秋节时,老爷夫人就来京与皇后娘娘相聚,夫人也给奴婢捎信,要奴婢千万照料好皇后娘娘,不能有丝毫的差池。”
“好了,本宫知道了。”王婉沉吟着道:“此事,不必再与别人言说,本宫自有计较。”见王婉脸上并无喜色,钱妈妈忐忑不安道:“奴婢特意说与皇后娘娘,就是想让娘娘高兴,娘娘,您不会怪奴婢多嘴吧?”
王婉勉强笑了笑道:“怎会?您是本宫母亲身边的老人,本宫一向敬重你,此事与你无关,你不必多心。这会子,有春兰秋菊在这儿伺候着,您年龄大了,不宜太过操劳,就去歇一歇吧。”钱妈妈起身道:“多谢皇后娘娘体恤,那奴婢就先退下了。”
王婉点头,看着前妈妈胖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,窗外的阳光还是那样的明媚耀眼,但天空却显得高远湛蓝了许多。垂眸望向楼下,一片翠色之中,那几树红彤彤的石榴,像是一个个胖乎乎的娃娃,正展露着笑脸。想必在老家晋阳,那里应该比长安里更要凉快一些,是否已有大雁飞过天空?是否晚风里已带了初秋的轻寒?而自己的那些亲人们,他们是否能明白自己的心意?是否还能恪守祖父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?
她沉默了许久才回头问道:“皇上可是快下朝了?”如月在身后轻声道:“禀报皇后娘娘,按照惯例,还有半个时辰左右,皇上就该回到昭阳殿里,与您一起共进晚膳了。”
“嗯”王婉缓缓起身,她顺手拂了拂鬓发,对如月道:“伺候本宫更衣!”见如月有些茫然,她又吩咐道:“你去取本宫的朝服凤冠来,本宫今儿要穿戴整齐,亲自去御书房中迎接皇上回宫。”
刚刚从两仪殿下朝的李恪之,就坐在御书案后面,匆匆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。只见太监双喜轻手轻脚的端上一盏茶来,李恪之接过抿了一口,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问道:“是有何事吗?”
双喜低声道:“是皇后娘娘,她在御书房门外候着,不让奴婢通禀,说是怕耽误了皇上的正事。”
“哦,”李恪之放下手中的茶盏道:“还不快请她进来!”
等王婉从门外进来,李恪之吓了一跳,只见她身着皇后朝服,高髻凤钗,微微突起的肚子在锦衣华服下更加显眼。脚上是一双厚重的朝靴,因着身子笨重,步履有些缓慢,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竟带着微微的汗意。李恪之忙起身相迎,王婉却并无往日的柔情蜜意,只轻轻的推开他的手,正色说道:“请皇上坐下,臣妾今日有事要奏。”说着,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。
“婉儿,你这是为何?”李恪之惊愕道:“你身子重,何苦穿成这样?有事快起来说吧。”说着伸手欲去拉她,王婉朗声道:“皇上,你我不仅是夫妻,更是君臣,匹妾今日有事要奏明皇上,请皇上莫要阻拦。您若心疼臣妾跪下辛苦,就请坐下听臣妾一言,可否?”她垂着双眸,也不看李恪之焦急的面色,自顾自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