媚娘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吐了个昏天黑地,满座的食客无不掩鼻起身离去。只把这弥勒佛一般的掌柜急的连连告罪着,丫鬟青枝吓坏了,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媚娘,拿出帕子给她擦着沾到衣裙上的污秽之物。
那掌柜的也不知眼前这位华贵女人的来头,只是敢怒不敢言的来回搓着手,连声叹气。倒是方才那位热情的店小二,忙端了温水送过来,轻声问道:“娘子,您这是怎么啦?可是哪儿不舒服?”
媚娘扶着青枝的手,慢慢地直起身子,扫了扫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堂,喘着气道:“我…也不知是怎么了,竟然如此…失仪,连累你们…做生意了,你去看一下,有多少损失,我赔了你罢。”那小二望向掌柜的,掌柜的这才走过来向媚道:“小娘子,这倒不必了,你也不是故意的,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……”媚娘道:“如此,多谢了。”她让青枝取出一封银子递到那掌柜的手上,淡淡道:“一点心意,聊表歉疚,还请收下。”掌柜的见她出手阔绰,忙躬身笑着道:“多谢娘子赏赐,只是,看娘子眼下的情形……”
“劳烦帮我叫个马车。”媚娘不等他说完,就勉强扶了丫鬟青枝的手慢慢向楼下走去。”
强忍着生不如死的感觉,媚娘好不容易才坐着颠簸马车,回到自己的院内。她浑身虚脱无力,整个人晕晕糊糊的,几乎是被两个丫鬟半抱半扶着才进了屋。花枝吃惊的小声问青枝:“夫人这是怎么啦?”青枝只是茫然的摇着头,花枝又向媚娘道:“夫人,您且坐下歇歇,奴婢给您倒杯热茶来。许是外面的东西不合胃口,可否让小厮去请个郎中来瞧瞧?”
媚娘有气无力地说道:“不必了,快扶我上床躺着,你们都出去吧,我想一个人歇息歇息。”
这一躺,直到日落西山,媚娘也不曾起来。管事王妈妈和两个丫鬟焦急地等候在门外。“青枝,你再仔细想想,夫人今儿有何异常?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,怎么能突然就这般了?”王妈妈低声问道,青枝只垂着头,一双手来回的搓着自己的衣角,不安的说道:“夫人开始买了一些东西,后来,说是饿了,就进了一家很豪华的酒楼。那里面的菜看着真是令人垂涎欲滴,夫人开始用了一些,后来就一直愣愣的坐着,谁知猛然就吐了。还是那小二哥帮忙找了马车,我们才得回来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吓得连眼泪也流了出来。花枝道:“妈妈,你说夫人,会不会是遇见的什么邪祟之事了?”王妈妈忙瞪她一眼道:“休得胡乱揣测,你再进去看看,夫人现在如何了?再迟,恐怕今儿就不能请郎中了。”
媚娘只觉得这一觉,睡的仿佛是历经了三生三世,那些荒诞怪异的梦境扰得她心烦意乱。一会儿是自己穿着尼姑的道袍正在抄撰经文,道袍怎么又变成了皇后的冕服?这衣裙可真是华贵无比,再仔细一看,天哪,自己竟然穿着皇上的龙袍!好多张脸,熟悉的、陌生的都从自己的眼前依依闪过,一个没有手脚的女人,满脸血污,简直如厉鬼一般,她正狠毒的盯着自己:“阿武,我来生变成一只猫,也要咬断你的喉咙…”
她吓得落荒而逃,腾云驾雾一般,又像是小时候那样在母亲的膝下承欢。还有自己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妹妹,瞪着一双忽闪的大眼睛,羡慕的望着自己,“阿姐,你真好看,我长大了也要像阿姐一样进宫去。”而母亲却泪眼婆娑的拉着自己的手,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哭哭啼啼的?不耐烦的甩开母亲的手说道:“母亲,女儿进宫是为了求取荣华富贵,等到有一天,女儿定叫母亲因女儿为贵为荣。您千万不要再作此泣哭样子,宫里是这世上最锦绣繁华之处,进宫是女儿毕生所愿。”
是先皇,一个满面沧桑的严肃老头,他紧紧的搂着自己身无寸缕的胴体,喘息着道:“不想你竟如此娇媚多姿,真是一个可人儿。”自己羞涩的闭上眼睛,怎么,睁眼时先皇怎么又变成了李晋之?对,就是在那个灯光昏暗的书房,两个人疯狂的翻云覆雨,汗珠子从李晋之脸上,掉进了自己的嘴里。李晋之掐着自己的杨柳细腰嬉笑着道:“你这般善解人意且风情万种,真是令本王爱不释手……”
不对,怎么是那个阴恻恻的黑衣人正在蹂躏自己,自己的身上已布满了伤痕。是那个月黑风高之夜,那两个把自己装在麻袋里的人,他们把她按在草垛上,她依稀记得那难闻的味道。冷!真是太冷了,是在“白云庵”中的那个手起刀落的强盗?是无因师太被踢起像风筝一样高高飞起,撞在墙上,又重重砸地的声音?是妙云小尼姑身首异处,那鲜血喷溅如花的的惨烈?
“夫人?夫人,你醒醒。”是谁?是在叫自己吗?可眼皮却这样的沉重,怎么也抬不起来。累,自己实在是太累了,不如就这样沉沉的睡去吧,再不醒来。可、可是,那个瞎眼的老娘,还在痴痴地等着自己呢。
“王妈妈,夫人身上好烫,快让人去请郎中吧?再耽误下去,恐要坏事。”花枝拉着王妈妈的衣袖道,“可是,未经夫人同意,擅自作主,恐怕夫人……”王妈妈踌躇道,花枝咬了咬牙说道:“王妈妈你放心,若是夫人醒来责罚,就说是我的主意。”“你这个丫鬟,倒是个忠心的。”王妈妈叹着气匆匆的往外走。
约莫半个时辰后,王妈妈带着一位胡须飘飘却步履稳健的老郎中回来。那郎中给媚娘诊了脉后,开了药方递给王妈妈道:“这位夫人乃是急怒攻心所致,本来开两剂药退热即可。可夫人已怀有身孕,若用一些虎狼之药恐伤了胎儿。只能用点温和的药物慢慢调理着,你们可用些凉水浸了帕子,先给她敷上退热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