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守何奄忽,弃我夙零……”文德帝哀伤的声音在灵堂中久久回荡,使人闻之无不落泪。他自己也已几度哽咽,李恪之和周厚霖,一边一个紧紧的搀扶着他。文德帝已不上自己病体羸弱,一片祭文诵的肝肠寸断,早已站立不稳,这下直接扑在棺材上,痛哭失声。文武百官们无人能劝,也无人敢劝,他本就卧床数月,病势沉重,就连太子与太子妃大婚的宫宴上,他也只是略坐了片刻。陆无忌灵柩到京,太医和近臣们,怕他悲伤过度,纷纷劝他不必亲自前往。太子李恪之更是几次三番的请求代皇上前来祭奠,文德帝却不为所动,亲自写了祭文,执意前来。
“父皇?父皇!”“皇上!皇上。”李恪之和周厚霖眼见文德帝己悲不自禁,忙低声着急的唤道。“无忌呀,你怎可弃朕而去……”文德帝痛呼一声,因悲伤过度,眼睛一闭,竟然在陆无际的灵前昏厥了过去。周厚霖大声道:“快!太医!”跟在身后的梁院判看着文德帝面如金纸,又摸了摸手脉,一时急得无法。“赶紧!回宫!”李恪之抱起文德帝,在侍卫们的协下,疾步向龙辇走去,
因天气炎热,恐尸体难以保存,陆无忌的灵柩在京中只停留三日,就要抬去文德帝的寝陵作为陪葬墓,先行下葬。故此今日一早,先是皇帝亲自祭拜,接下来是宗室贵族,王公大臣以及亲朋故友们。文德帝在灵前昏厥被急送回宫去了,陆府门外依旧车水马龙,众人无不交口称赞着文德帝对陆无忌的深情厚谊。
久雨初晴,耀目的太阳光照着地面上大大小小明晃晃的水渍,仿佛是一面面镜子,直刺的人睁不开眼睛。一道彩虹高高的挂在空中,像是一座七彩的桥梁,见者纷纷视为祥瑞之兆。
长安各世家的当家主母们也前来吊唁,陆逊的夫人吴氏专门在后堂招呼各位女眷。等太子妃王婉到时,厅中已坐了十几位夫人,大多都是陆家的世交贵戚。
王婉一袭浅色的衫裙,几样简单的首饰一张素面,不施粉黛,扶着丫鬟的手从轿中款款下来 。吴氏夫人早已迎止门外,见她正要跪下,王婉已令秋菊拉起她,轻声说道:“表姐,请节哀珍重!虽多年不见,但咱们姊妹也无需多礼。”吴氏夫人一愣,没想到在此众目睽睽之下,王婉大大方方的叫她表姐。吴氏的母亲也是出自晋阳王氏的一个分支,少时她也曾随母亲到过王家宅院,彼时王婉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。此后就天各一方,两人并无太多的交集,不料她竟然念着旧日之情,亲自来到府中,吴氏只觉得一见如故。
她上前微笑着轻声道:“妹妹,别来无恙,你今既贵为太子妃,国礼不可废。”说着郑重的行完礼,恭恭敬敬地把王婉请进正房。众位夫人依次过来见礼,王婉含笑道:“我年轻,又初入京中,各位大多都算是我的前辈长姊,不必如此客气的。”她姿态娴静,举止文雅,气度高华,却温言细语,只是一双明眸之中却隐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成王妃崔文雅因心情抑郁,身体也一直未能痊愈,只在府中静养避世。可碍于陆无忌是自己丈夫李晋之的亲舅舅,只能强撑病体,一早就随着李晋之来到了陆府。
现在看到太子妃来了,便起身理了理裙裾,走到王婉面前施礼道:“弟媳崔氏拜见皇嫂。”王婉见她仪态端庄,打扮的很是素淡,面色有些苍白,眉目恬淡,隐有忧郁之色。像她这般温婉有才的女子,却嫁给那样一位纵情声色,貌合神离的丈夫,俩人志趣相差甚远,又怎能夫妻恩爱呢?这一切自己所承受过的痛苦,也因自己今生刻意避开,牵连到了她这一个无辜之人。
她怜悯的亲手扶起崔文雅,又拉了她在自己身旁坐下,温言说道:“弟媳比我入京的时日长,虽那日在宫宴上,咱们见过一面。后因琐事忙碌,也没有时间在一起好好叙话。你我妯娌之间,本不该如此生分,以后要多多走动才好。”
崔文雅抬眸瞥见这位年龄比自己略小一些的太子妃,正面色温和的看着自己。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,曾经这个位置离自己一步之遥,当日她嫁给李晋之时,家族里的亲人们无一不做此念想,想着崔家能出一位皇后光耀门楣。自己也曾心怀希冀,可时至今日,一切都已化为泡影。她也曾听说过李晋之,原本是要求娶王氏女的,后因王家以女儿卧病为由婉拒。真是造化弄人,她竟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,这才是“命有天注定,半分不由人。”其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权势固然重要,但最难得与良人相伴一生才是所依仗的关键,而李晋之的所作所为已让她伤透了心。若不是顾念着崔氏家族……
她心中苦涩,垂眸隐藏种种心绪,努力的绽出一丝笑意,柔声道:“承蒙皇嫂不弃,文雅受宠若惊。我虽是入京早些,却因禀性淡泊,一直在府中静养多时。今日得皇嫂垂爱,不甚感激,文雅愿与皇嫂多加亲近。”
俩人相谈甚欢,忽见一位描眉画眼,衣饰华贵的宫装丽人,若柳扶风一般移步过来,娇滴滴的对着王婉袅袅娜娜的行礼,巧笑嫣然道:“成王侧妃肖氏玉竹拜见太子妃嫂嫂。”一对晶亮的眸子偷偷的打量王婉,王婉只觉得此女有些面熟,却一时想不起来,听到她自报身份。才心下了然,又见崔氏脸色突变,无奈低声对王婉道:“皇嫂,这位就是成王的侧妃肖氏。”
王婉见她面若桃花,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妩媚,一身鹅黄绣花的锦缎长裙,衬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形,鲜嫩的如同枝头的鲜花。她的穿着打扮比正妃崔氏更显华贵风流。她只是一个妾室,却不顾正妃在坐,竟然敢冠冕堂皇的直接拜见太子妃,这倒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明媚张扬女子一般无二。无论前世今生,她都是这般的飞扬跋扈,目中无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