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鹃花开满了山坡,远远看去灿若云霞,空旷的草地上,黄的、蓝的、白的各色野花一丛丛的簇拥着,不时地有蜜蜂嗡嗡的飞来飞去。暖洋洋的太阳,照在人身上舒服而惬意,媚娘跟在小尼姑妙云身后,低头寻找可食用的野菜。两人翻过“白云庵”后面的山巅,展现在眼前的便是这样一幅大自然赏赐的瑰丽画卷。
“妙云!这儿真美!不如我俩在此歇歇吧?”媚娘抬手擦了一把鬂边的薄汗,对仍弯腰仔细寻找野菜的妙云说道。“施主,你在这儿歇着,我看那边有几棵野葱呢。”妙云跨上篮子,步履轻快的小跑着去了。
此处位于山巅之后,眼前的视野十分开阔,千山万壑都在脚下沉默不语。落日余晖仿佛给山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,一切都显得神秘而苍凉。近处,树木上嫩绿的叶子已长成了树荫,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呼朋引伴。奇形怪状的山石横七竖八的耸立着,
被一片怒放的杜鹃花包围环绕。媚娘记得小时候听母亲讲过:杜鹃花鲜红如血,是有一种叫做杜鹃的鸟啼血而成。传说,周朝末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,后来禅位退隐,不幸国亡身。死后魂化为鸟,暮春啼哭,以至口中流血。其声哀怨凄悲,动人肺腑,名为杜鹃。这就是“望帝鸣鹊”的神话。曾有诗人写道:“杜鹃花与鸟,怨艳两何赊。疑是口中血,滴成枝上花。”
媚娘坐在杜鹃花丛中,顺手摘了一朵花拿在手上,眼中不觉流出泪来。自己颠沛流离,差点儿性命不保,如今寄身在深山古庵。也不知母亲怎么样了,她年事已高又无可傍身,在京中该怎么活?这大半年来,她冥思苦想,反复推敲,以自己对成王李晋之的估测,以及两人在凤栖园那庄园里相处的浓情,她断定对她痛下杀手的人并非是成王李晋之,而是他的舅舅陆无忌。陆无忌一直都想除了自己,免得成王因此被人诟病,更是怕皇上知道此事责怒于李晋之。只要是成王李晋之对自己还有情分,哪怕只是贪恋她的美色也好,那她就有重新翻身的希望。
只是眼下,她藏身在这荒僻之地,既没有办法找到成王李晋之,更怕陆无忌眼线众多,若被他发现自己还活着,他肯定会再次派人杀了自己灭口。她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才好。
正在入神,忽听妙云脆生生的笑道:“施主,你想什么呢?怎的这般入神?”媚娘抬头,见妙云正站在面前,淡淡一笑道:“没想什么,就是见这景致这般美好,一时忘乎所以了。”妙云还是个小姑娘,她看着媚娘手中的杜鹃花映着她那白皙红润的脸,眉目如画,人看着似乎比了鲜花还要娇艳些。她一边在媚娘身侧坐下,一边羡慕说道:“施主,我长这么大,从来还没有见到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呢,你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,把这花儿都比下去了。师傅说你身上有贵气,非凡人可比。你以前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?”
媚娘看着她那清澈的目光澄清的望着自己,她那不堪的过去怎好向她言及。她恍惚了片刻才低声道:“前程往事难以诉说,我心比天高, 命比纸薄。福气不多,却差点丢了性命……妙云,你和无因师太在这山中吃斋念佛,清贫度日,不用见识人心险恶,也不必理会世态炎凉,无悲无喜,也是极好的……”妙云双手托腮,悠悠说道:“我从小被师傅捡来养大,师傅就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。我要一辈子和师傅待在“白云庵”中。施主,你也可以留在这儿,我们三人做伴就更好了。”她转过头来,眉眼热切地望着媚娘笑着说。
她还是个稚气未脱,不谙世事的孩子,媚娘苦笑了一下道:“我还有老娘,等我了却了红尘之事,我愿意再回到这儿,青灯古佛为来世修行。”
眼看着太阳从山顶慢慢落下,媚娘叫了妙云起身,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。才走到半路,就遇见上次救了妙云师徒的采药人王五,这几个月来,媚娘和他也很是熟悉了。听说他是一名孤儿,居无定所,依靠在山中采药为生。但他却不同于一般的山民,他相貌清秀,衣饰整洁,待人彬彬有礼,经常给庵里捎一些吃食杂物,也帮着干一些体力活。
“是王大哥!”妙云惊喜的招呼道“原来是你呀,把我们吓了一跳。”王五从树林里钻出来,依旧背着那个背篓,他看着拎着篮子的两人,含笑道:“天色已晚,不如我送你们一程。”他回头对媚娘道:“妙云人小,不知道在这山中,太阳落山就天就黑了。以后千万不能这样,山里有猛兽,不可大意。”
媚娘道:“多谢王大哥提醒,是我在山顶贪着看花,耽误了时间,不能怪妙云的。”她突然想起王五,也许知道外面的消息。不好直接打听,便装作无意的问道:“王大哥,您采了药,是要卖到京城里去吧?”
王五不好意思的闷声道:“此去京中有七八十里路,往返颇费时日。我一般不去京中,就卖给集上的药商,姑娘,你是想捎什么东西吗?”
媚娘心中颇感失落,随口说:“不需要的,就是想着大哥你好一阵没来山上了。”
王五道:“我这以在集上药商那儿多待了几天,帮着他们收拾装箱。听药商说他全家都要去长安城开开眼界,皇上已诏告天下,马上要给皇太子娶妃了。这可是大排场,长安城中定时热闹非凡,人人都想去一睹为快呢。”
媚娘脚下一滑差点摔倒,王五后面说的什么她完全没有听,只记得他说皇上要给皇太子娶妃了。是他!肯定是他!他是皇太子!他要娶太子妃了!媚娘的心“砰砰”直跳,脚步虚浮,大脑也晕晕乎乎的,她分不清自己心中是悲还是喜?
“姑娘!姑娘!你没事吧?这山路崎岖不平,要注意脚下。”王五眼疾手快的扶住媚娘,关切的问道。妙云也忙拉着她的手,小心翼翼地说:“施主,慢一点,你脚上的伤才好,千万不能再磕着。”“我没事的”。媚娘的声音微微颤抖着。
远远的,能看见“白云庵”的大门了,可是那破墙灰瓦之地并非是她的归宿。她的目光已穿过黑沉沉的夜空,心也随思绪飘往繁华的长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