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的天光亮了又暗,武梅无力的蜷缩在榻上,只觉得浑身一会儿如火山炙烤,一会儿又冷得像掉在了冰窖里。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,眼皮却像巨石一样沉重的坠了下来……
“咣当”一声门开了,耀眼的阳光,瞬间倾泻了进来。陆无忌的管家陆贵,带着几个仆妇疾步走进屋子。屋内潮湿闷热,一股臭味,桌椅散乱,床榻上有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躺着。管家陆贵吓了一跳,赶紧凑近一看,只见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,气息微弱。忙喝斥道:“你们都死人一样,站着干嘛?我给你们说,床上的这位今儿如果有任何差池,加上你们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。赶紧去把软桥抬来,速速送去倚春园。”
几个仆妇忙碌起来,扶起武梅,武梅整个人像死了一样瘫软无力,嘴唇发紫。众人心中惊慌,便用被子裹了她,一起放到软轿上抬了就往倚春园走。
管家陆贵心有余悸,一面吩咐小厮去叫叫府医前往倚春园给武梅诊治。一面又使人喊来那日去净业寺后竹林草舍接走武梅的所有人员,在这间凌乱不堪的屋子低声训斥道:“谁给你们的胆子,看看人都成了什么样了?那个高个子仆妇嗫嗫道:“那日不是您吩咐让把她囚禁起来,自生自灭吗?”
“糊涂”陆管家怒道:“你们还敢狡辩,即便是囚禁,也不能不给人吃饭吧?”高个子仆妇不敢争辩,偷偷地瞄了矮个子妇人一眼,那矮个子妇人只是低着头。他们明明是按照指令办事,幸好她还偷偷送了几个馒头,要不这人饿死了,就成了他们的罪过了。“从现在开始,你们几个哪儿也不要去,只能待在这个园子里。”陆管家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。
倚春园在湖心中央,三面环水,只有一条蜿蜒的廊桥连接着。岛上芦苇茂密,岛中乔木高大,树盖如伞,一个小院子掩映其中,不仔细看,根本不知道此处竟然是曲径通幽。
房子外面看着平淡无奇,室内陈设精巧别致,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古色古香,有书房,会客室,寝室起居和小厨房。边上围着的一排竹篱茅舍,构思新颖,浑然天成,颇有世外桃源之感。
武梅从昏迷中醒了过来,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。柔软丝滑的锦被,富丽堂皇的雕花木床,幔帐低垂。她侧目透过窗幔望去,窗外刺目的阳光照着那些翠色欲滴的树叶上,仿佛每一片绿叶都是一个闪闪发光的生命。有清风,从半开的窗外拂来,轻轻地撩起白绸的床幔,这是哪儿?自己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?
明明之前还是黑暗,饥饿和惊惧,难道自己……武梅眨了眨眼睛,翻动了一下身体,发出了轻微的声响。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丫鬟走了进来,看见武梅已经醒了,正茫然的望着自己。便微笑道;“娘子醒了,可否口渴?”
武梅慢慢地抬起胳膊,她想伸手揉揉眼睛,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包着厚厚的的白布,胳膊和身体已被擦洗的干干净净。穿着一套柔软的白色绣花的衫裙,她张嘴,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?我怎么会在这儿?”
那小丫鬟恭敬的施礼道:“这儿是倚春园,娘子先前高热不退,把人吓坏了。府医来诊脉后开了药,幸好娘子体格强健,喂了药药后就见好了。”她长得眉眼弯弯的,又接着说道:“我是倚春园的丫鬟杏儿,之前您一直昏迷着,衣衫尽湿,我便和春桃一起帮您擦拭后换了衣裳。”武梅点头谢过,那小丫鬟扶她坐起,又喂她喝了水。这才含笑道:“娘子,你且躺下歇息,府医还在外面候着,我去叫他进来再为娘子把把脉。顺便让春桃把熬好的粥送来与娘子吃。”
武梅听这丫鬟说的含糊其词,想起自己差点死在那间黑屋子里的经历,她一时也想不明白,只觉得后怕不已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自己不是差点被饿死在那儿吗?
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有人打起了门帘,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。武梅的心瞬间“咚咚”的跳了起来,她使劲地睁大了眼睛,没错,是他,是成王李晋之,原来是他救了自己。
武梅又惊又喜,惟恐自己这个样子让李晋之心中不喜,赶紧一把拉过锦被蒙在脸上。颤声问道:“殿下,是你吗?真的是你?你不要过来,妾今丑陋至极,不想误了殿下的眼睛。……”说着泣不成声,李晋之刚走到床前,听她声音哀婉凄切,又看见她抓住锦被的的玉手上缠满了白纱。想她必定是受了不少苦,便坐到床前,用自己的手轻抚上她那满是白纱的手背。低声道:“无妨,让我看看,看看你有没有受伤?”声音里竟也含了淡淡的柔情。这个娇媚天成,风姿动人的女人,一直让他念念不忘。那次在甘露殿中事出紧急,他只想自保。不得不让她当了替罪羊,他心里也有一丝愧疚。
“不!殿下,请您先出去。容妾梳洗收拾一下再见您。”武梅执拗的说道,她心里明白,色衰而爱驰,李晋之所喜欢的就是她娇美的容颜和诱人的身体,还有她的投其所好,刻意奉迎。若说是情分,那也只能是情欲的调味剂罢了。依她现在的处境,只有牢牢的抓住李晋之的心,才有一丝翻身的可能。
事出紧急,李晋之不好勉强,便温言道:“你还病着,身体未愈,不能再折腾了。先好好躺着,等大夫来为你诊脉。我还有事,不能久留,过几天再来看你。”说着准备起身离去。
武梅听他要走,想到自己才刚刚劫后余生,不知以后能否再见?俗话说:见面三分情,只有紧紧地抓住他,才可以让自己重见天日。若是他对自己不管不顾,那么自己这条命能不能保下来都是未知。武梅含泪哽咽道:“殿下!”一把掀开锦被,扑到李晋之怀中,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,口中喃喃道:殿下!殿下!你别离开我,我害怕。”
李晋之见她一袭白色的衫裙,像是一只受惊的白蝴蝶般弱不禁风,整个人看着比以前清减了很多。头顶才刚刚长出乌黑的发茬,脸上不施粉黛,一双大大的眼睛水雾蒙蒙,哭得梨花带雨一般。真是别有一番风情,心里涌起了怜爱之情。他拥着年梅还微微颤抖着的的身体,轻声道:“你受苦了,没事儿了,有我在,你不用担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