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露殿的御书房内已然用上了火龙,温暖如春。文德帝性正兴致勃勃地临摹着王羲之的《兰亭集序》,他近来一扫之前的倦怠无力,只觉得神清气朗,精力旺盛。才刚刚用过早膳,就携了徐婕妤一起到了御书房中红袖添香。徐婕妤不仅温柔美貌,更是见解不凡,出口成章,与文德帝谈诗论道,常能契合圣意。她在诗词歌赋,金石古迹赞赏上也颇有造诣,因此深得文德帝宠爱,
徐婕妤此刻正一边细细的钘着墨,一边微笑着,不时地看向笔走龙蛇的文德帝。那笑意绽放在她精致的眉眼上,让人止不住心神荡漾。待文徳帝一气呵成后,笔还握在手中,自己便满意的逐字欣赏起来。她轻轻的接过文德帝心中的狼毫,放进笔架。柔声道:“皇上的手迹如此神俊飘逸,和真迹放在一起也难分伯仲。”说着双手捧上一杯香茗;“皇上歇歇手,喝口茶吧。”
文德帝哈哈一笑,接过青花瓷茶盅喝了一口道:“虽然是爱妃的奉承之言,但朕听着也甘之如饴!”徐婕妤双手捧起文德帝的笔墨,轻轻的吹了吹气,爱不释手道:“皇上贯会取笑,臣妾真真是一片肺腑之言。今日就请皇上把这幅手迹,赏与臣妾珍藏,可否?”
只见她温婉清丽的脸上,一双盈盈美目正巴巴地望着自己,文德帝神情愉悦的拉过徐婕妤柔若无骨的玉手,笑着说道:“爱妃所求,朕无有不允,现在就把它赏赐于你。不过,作为回报,爱妃也得作诗一首回赠与朕嘛。”
徐婕妤欣然道:“臣妾遵命,只是皇上可不许嫌弃臣妾才学浅陋哦。”说着,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纤巧的毛笔,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文德帝,调皮的说道:“还请皇上研墨!”
文德帝宠溺道:“那朕就谨遵爱妃之命了!”便动手磨起墨来。徐婕妤挽起袖子,露出一截嫩藕一样圆润白晳的手臂,只见她微侧着头,贝齿轻咬红尘,思虑片刻,继尔垂首挥笔写道:“朝来临境台,妆罢暂裴回。千金始一笑,一召讵能来。”
文德帝抚掌称赞道:“爱妃果然是才华过人!这“朝来临镜台,妆罢暂悲回”,写的就是爱妃晨起对镜梳妆,可一个“暂裴回”写了爱妃在妆后徘徊犹豫的灵动,藏着爱妃欲说还休的细腻心思。“千金始一笑,一召讵能来”,这才是全诗精髓所在,古人常用“千金一笑”,来形容美人难得的笑颜,极为珍贵。而爱妃巧妙借这,委婉又俏皮的表明,自己可不是朕随意一召就能前来伴驾的。这表面是娇嗔,其实是爱妃即使面对朕,也不盲目奉迎。做为才女与朕的爱妃,也是有自身的尊严与价值的。真是不愧为朕的结语花,总会给朕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。”文德帝一脸欣喜,伸手搂着徐婕妤的香肩,柔声道:“如朕确有不足之处,还需爱妃鉴言噢,千万不许应召不来。”
文德帝已许久没这样开怀过了,虽后宫佳丽如云,然能与他说上话的,也唯有徐婕妤一人而已。他正想着赏些什么,只见徐婕妤走至自己面前,仪态万方的行了一个礼,轻声道:“皇上,今日臣妾确有一言想对皇上言明,如有不合圣意之处,还请皇上宽恕!”说着伏地不起。
文德帝眼中满是惊异之色,温言道:“爱妃,何事?起来讲吧,朕绝不会怪罪!”徐婕妤缓缓抬头,仰视着文德帝的一双妙目中满是柔情密意:“皇上,臣妾闻听长期大量服食丹药,会损伤人的根本,请请皇上勿要痴迷丹药保健长生,还是应遵循医学源理,以清心静养调理为上。”
文德帝听她言及于此,心中恼怒,自己历尽千辛万苦,叱咤风云一生,才拥有这万里江山、无上的权势、各色鲜花一样的美人。还没有好好享受,岂能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,只有服食丹药才能让自己长生不老……但他转瞬又想到,徐婕妤虽貌美有才,但终究不过一凡人,她肯定无法共鸣自己的眼光与谋略,念在她对自己的一番赤诚爱戴之心,才会说出如此忤逆之言。自己就不必和她一般见识,虽不计较但也不能纵容。
文德帝沉下脸来,目光冷冷的说道:“念在爱妃伴驾有功的份上,朕并不怪罪于你。但是,朕所愿之事,皆有朕的章法,爱妃就不必再置喙了。”说着,还是伸手拉了她起来。
门外有小太监禀报道:“皇上,太史令袁文刚求见!”文德帝扬声道:“宣”!徐婕妤收拾好桌案上刚刚写好的两张纸轴道:“皇上,臣妾告退!”文德帝见她神色凝重,便接过她手中的卷轴放回桌上,又安抚的轻拍她手背道:“无妨,袁文刚是来回禀成王与吴王纳妃之事,你现今协理着后宫诸事,也该听听。”
徐婕妤微微颔首,退到一边。太史令袁文刚疾步走进御书房,跪下请安:“臣袁文刚给皇上请安,吾皇万岁万岁,万万岁!”说完又侧身向徐婕妤道:“臣袁文刚给婕妤娘娘请安!”徐婕妤福身还礼。
文德帝端坐在书案后,沉声道:“爱卿不必多礼,起来回话。”袁文刚又谢恩起身,满脸含笑着对文德帝道:“臣恭喜皇上,两位皇子纳妃的各项事宜,太史馆皆已选定吉日。先是成王正妃崔氏的纳彩为十月十六日,问名为十月十九日,纳吉为十月二十七日,纳征为十一月初九,请期为十一月二十五,大婚日期定于腊月十一。吴王的杨侧妃定于……”
“除了城王正妃之外,吴王的两位侧妃和成王的侧妃放在一起办,可否妥当?”文德帝不耐的打断道。袁文刚赶紧恭敬的答道:“纳侧妃本就仪式简单,放在一起也是喜上加喜,并无不妥。只是还请问皇上的意思,这三位入门是赶在年前,还是放到年后?”文德帝沉吟道:“成王年前刚刚迎娶王妃,正在新婚燕尓,至于他那位侧妃崔氏及吴王的两位侧妃就一起放到开春后再办。”
话音未落,只见大太监周厚霖裹挟着一阵冷风,气喘吁吁跑进御书房,不顾礼仪的跪爬下,回禀道:“皇上!不好啦,吴王在城外遇刺…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