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笼罩着农场。月光像把银亮的镰刀割开云层,在杜弘毅躺着的担架旁投下冷冽的光斑。消毒酒精的气味混合着窗外飘来的焦土味,让刚苏醒的他喉头发紧。
杜弘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,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。他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,睁开眼时,四五道影子正俯身笼罩着他——陆骁的瞳孔在煤油灯下泛着狼一般的幽绿,安权抱臂倚墙的剪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,公孙琴心手中的镊子还沾着他的血。
陆骁的眼中满是凶狠,让杜弘毅不禁打了个冷颤。
“你……你们盯着我干什么?”杜弘毅试图撑起手肘,后背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。冷汗顺着脊椎滑进绷带,他这才发现自己左胸缠着渗血的纱布。
“还是那句话,不作死就不会死。”陆骁说着,递给杜弘毅一块糖。
杜弘毅捂着头,仔细回忆起之前的事,忽然想起自己用粉尘爆炸炸翻了仓库。飞舞的面粉在阳光下泛金,枪火点燃空气时的橙红漩涡,气浪将他抛向麦田时灌满口腔的腥甜......
“你是怎么想到用粉尘爆炸去对付他们的?”安权疑惑地盯着杜弘毅,“动漫看多了,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?”
陆骁摇摇头:“他脑子不好使,活该。”
杜弘毅“嘿嘿”一笑:“你就说是不是都处理掉了。”
“处理掉个鬼!”安权骂道,“还得我们给你擦屁股。炸都炸不干净,害得我差点被偷袭干死。战后清点过了,跑了两个,估计回去通风报信了。”
杜弘毅愣了一下,想爬起来却被陆骁按住,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伤员打了个寒战。借着月光,杜弘毅看见队长袖口露出的针孔——那是抽血救他留下的。
“别乱动,我们现在不清楚你体内是不是还有什么暗伤,要是二次伤害的话你小命就不保了。”陆骁叹了口气,“你以后别这么冒险了。之前在医院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接应我的时候是不是被咬了一口,还藏着不说,要不是刚刚公孙给你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了,你还想瞒我一辈子?”
杜弘毅尬笑着:“这个……本来想之前告诉你的,这不被炸晕了吗?”
“行了,不和你贫嘴。你醒了就还好办,我们现在动身,去最近的镇医院给你做个ct。”
杜弘毅愣了一下:“做ct干什么?”他挣扎着想起身,但一动就浑身疼。
看着杜弘毅呲牙咧嘴的表情,陆骁肯定了内心的想法——他肯定有暗伤。
“公孙,安权,帮我把他抬到车上去。”陆骁推开大门,又回头说道,“莱纳,我们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给你了,如果阿尔法他们来了你就带着大家先行撤离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莱纳点点头,拿起对讲机,“你那边怎么样?”
“暂时没有情况。”余哲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。
这是莱纳的想法。莱纳有一对军用对讲机,传输距离可以达到十公里,于是便在县城到农场的必经之路上设立了暗哨,让余哲和兰初瑶两人在那观察,一旦有风吹草动,就可以立刻通知大本营的众人。
“好,那我们走了。”陆骁踩下油门,越野车立刻载着四人从另一条路驶向最近的小镇。
越野车碾过碎石路,车灯劈开浓稠的夜色,在坑洼的路面上投下摇晃的光斑。道路两侧的枯树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干,像是无数干瘦的手臂想要抓住疾驰的车辆。
“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。”安权低声嘟囔着,手指仔细擦拭着步枪的枪管。今天的一战让它粘上了不少脏东西——火药残渣、干涸的血迹,还有泥土。他皱着眉头,用袖子狠狠蹭了一下准星,确保视野清晰。
陆骁单手扶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边缘。他抬眼瞥了下后视镜,然而后方的道路黑漆漆的,什么都看不见,只有无尽的黑暗吞噬着车尾扬起的尘土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故作轻松道:“应该没问题,也就十几公里的路程,很快就到了。”
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弯,陆骁一时走神,等反应过来时车速已经太快了。他瞳孔一缩,猛地打方向盘,轮胎在碎石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车身几乎侧倾,后座的杜弘毅闷哼一声,伤口被惯性拉扯,疼得他咬紧牙关。
就在几人惊魂未定时,车灯骤然照亮了路边一个佝偻的身影——那是一只吸髓者。
陆骁的呼吸一滞,手指下意识地绷紧,指节泛白。他犹豫了一瞬,最终没有停车,而是猛踩油门,方向盘微调,车身几乎是贴着那只吸髓者绕了过去。后视镜里,那只怪物仍旧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安权扭过头,死死盯着后方,直到黑暗彻底吞没了那个身影。他缓缓吐出一口气,声音有些发紧:“好像是死的。”
陆骁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,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,凉飕飕地贴着皮肤。他咽了口唾沫,嗓音有些干涩:“还好……没想到这里有吸髓者,它们已经扩散到那么远了吗?这里离卡梅迪市可是有一百多公里。”
车内一时陷入沉默,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夜色中回荡。
很快,小镇的轮廓在远处浮现,几栋低矮的民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。路灯仍旧亮着,惨白的光线洒在空荡荡的街道上,照出几辆废弃的汽车和散落的杂物。整座小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,死气沉沉,毫无生机。
安权握紧了手中的枪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他眯起眼睛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,低声道:“街上怎么没多少感染者?”
按照常理,这样规模的小镇至少该有七八万居民,即便不是全部异变,街道上也该游荡着不少感染者才对。
想到这,陆骁的眉头越皱越紧,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方向盘。他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,心跳逐渐加快,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