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农场渐渐褪去了白日的燥热。
西沉的太阳像一颗烧红的炭球,悬在远山的轮廓线上,将云层染成深浅不一的橘红。麦田在斜照下泛着柔和的琥珀色,沉甸甸的麦穗随着微风轻轻摇曳,发出沙沙的轻响,仿佛在低声交谈。
白昼的热气正在消散,空气中浮动着泥土与草木蒸腾出的湿润气息。农舍的屋檐下,几只燕子低飞掠过,捕捉最后的蚊虫。晒了一整天的铁皮屋顶终于不再烫手,摸上去还残留着些许余温,但已经能感受到夜晚即将带来的凉意。
水井边的石台被晒得发烫,此刻也慢慢冷却下来。有人打了一桶水,井水清冽,泼在晒得发红的脸和手臂上,顿时带走了最后一丝燥热。远处的树林里,虫鸣声不再如正午时那般刺耳,渐渐变得稀疏,取而代之的是几声零星的蟋蟀试探性的鸣叫。
风渐渐大了,穿过晒谷场,卷起几根麦秆,又轻轻放下。厨房的烟囱飘出袅袅炊烟,带着柴火和食物的香气,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温暖。
“明明五月还没到。”安权不满地踹飞地上的一只蚂蚱,“居然这么热!”
蚂蚱在半空振翅,褐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金属般的光泽,划出笨拙的弧线,精准落在了躺在躺椅上的杜弘毅的衣领上。
“诶诶诶,把它弄走!”杜弘毅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气,温热的呼吸反而让蚂蚱兴奋地向上爬去,细小的足肢刮擦着他的下巴。安权终于忍不住笑出声,伸手捏住蚂蚱的后腿,指尖传来甲壳轻微的抵抗感。他漫不经心地将蚂蚱甩在地上,靴子碾下时发出轻微的“咔嚓”声。
安权憋着笑将蚂蚱抓起,丢到地上一脚踩死。
杜弘毅舒了一口气,道:“你说我这得多久才能好?”
“你少动点就行了。”安权把手插进裤兜,指尖触到口袋里那颗总是随身携带的备用子弹。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正事,“对了,你看见陆骁了吗?怎么一吃完饭就没看见人?”
杜弘毅想了一会儿,才回答道:“他好像和那个‘寒潮’出去了。”
安权摇摇头:“这俩人一见面就不对付,出去能干什么好事?我去看看,别出什么事了。”
安权询问起每个人,最后一路来到了一间畜棚。当然,畜棚里已经没有牲畜了。
“你不行!”
“比你行!”
陆骁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较劲。安权皱起眉头,缓缓推开木门。但老旧的木门发出的声音没有想让安权隐藏自己。
他只好猛地推开门,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畜棚,在飞扬的尘土中勾勒出两道身影。陆骁和“寒潮”光着上身,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拉紧的弓弦,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闪闪发光。他们保持着俯卧撑的姿势,鼻尖几乎相碰,呼出的白气在傍晚的凉意中格外明显。
“你们……”安权愣了一下。
两人同时转头,陆骁的眼中还残留着未消的斗志,而“寒潮”的嘴角则挂着一丝挑衅的笑。空荡荡的畜棚里,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。
陆骁的肌肉如同精心雕琢的花岗岩,宽阔的肩膀与结实的胸肌构成了完美的倒三角。他每一次俯卧撑下压时,背肌便如展翅的雄鹰般舒展,脊椎沟深陷,两侧的肌肉线条如刀刻般分明。汗水顺着他的腹肌沟壑流淌,在紧绷的八块腹肌上划出晶莹的轨迹。
“寒潮”的身形则更为修长精悍,他的肌肉不像陆骁那样块块分明,却蕴含着猎豹般的爆发力。当他撑起身体时,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如钢铁般隆起,肩胛骨随着动作在皮肤下滑动,像一对蓄势待发的翅膀。他的腰腹紧实有力,人鱼线深深没入裤腰,在呼吸间若隐若现。
安权终于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要跑到这里了,这要是让姑娘们看见了,肯定得引起骚乱。
“来的正好,安权。”陆骁单手撑地,另一只手招呼着安权,又趁势单手做了两个仰卧起坐,“你来当公证人。”
“寒潮”不甘示弱,也将一只手离开地面,背在身后做着。于是两人的对抗从双手俯卧撑进化为单手俯卧撑。
安权压根没想到陆骁这次居然那么较劲,可能是因为“寒潮”的表现太过于咄咄逼人了吧。
但当务之急可不是让他们两人这样斗气下去。
“我说,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。”安权语气中略带不满。
陆骁停下手中的动作,用一只手将自己从地上弹起来。
“什么?”
安权现在怀疑陆骁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。
“你们别那么较劲了,没意义。”安权无奈地说着,“真要比,就比到时候谁杀的敌人多。”
陆骁抬手示意安权停一下,随后径直走到一边的水桶前,举起水桶倒在自己的头顶。
冰冷的井水让陆骁冷静了不少。
他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,随后肯定地向安权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县城的麻烦还没解决,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像小孩子一样较劲。”
“寒潮”也从地上弹起来,和陆骁一样,一桶冰冷的井水从头顶灌下。
陆骁将毛巾递给后者,后者犹豫了一下接过,接着快速擦拭了一遍身上的水。
“我们不能继续等他们找我们了。”陆骁接过“寒潮”还来的毛巾,将它丢进已经空掉的水桶里,“我们要主动出击。留着他们,迟早会成祸害。今晚就出发。安权,你去帮我把车加满油。”
“寒潮”忽然抓住了陆骁的肩膀,坚定地目光死死盯着陆骁脸上的疤痕:“我也去。”
陆骁眼皮一跳,随后笑道:“真的吗?你到时候可别拖后腿。”
“寒潮”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:“到时候你可别拖我后腿。”
安权见两人又较上劲了,无奈地摇摇头,转身向停车的地方去了。
夕阳终于沉入山后,最后一缕金光从麦尖上掠过,随即消失。阴影从树林边缘蔓延过来,像潮水般漫过田野,农场的夜晚即将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