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中的小镇像一座巨大的坟墓,死寂得令人心悸。路灯投下惨白的光晕,照亮了空荡荡的街道,却照不出半点生机。破碎的橱窗玻璃像野兽的獠牙,黑洞洞地张着口。几辆废弃的汽车歪斜地停在路中央,车门大开,仿佛里面的人在某个瞬间突然蒸发。
风卷起一张泛黄的报纸,啪地贴在了挡风玻璃上,又缓缓滑落。陆骁下意识地踩了刹车,报纸上模糊的头条标题一闪而过:“病毒扩散……紧急撤离……”。街道两侧的店铺招牌在夜风中轻微摇晃,发出吱呀的呻吟声。一家便利店的门半敞着,里面的货架东倒西歪,散落的商品上覆着一层薄灰。
最诡异的是那些民居。有的窗帘还在随风飘动,像是主人刚刚离开;有的门前还摆着儿童自行车,车轮已经瘪了,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。整座小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连空气都凝固了。只有远处变电站传来的嗡嗡声,证明电力系统还在苟延残喘地运转。
安权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车门把手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他的目光扫过一栋二层小楼,二楼窗口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,但定睛看去时,只剩下随风轻摆的窗帘。
“太诡异了。”安权嘟囔着,路灯突然闪烁两下,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。
陆骁打断了走神的安权:“先别管了,来,把杜弘毅抬到ct室去,我去启动发电机。”
安权回过头,看见杜弘毅正笑着看向自己,顿时一阵无奈。
镇医院的规模不大,总共就四层楼,但该有的设施都有,还配备了几台大功率的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。
刚好,这几台发电机为几人提供了便利。
陆骁先是观察了周围一圈,确定没有危险藏在暗处后,启动了发电机。发电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,每一声都让陆骁的神经紧绷一次。
隔壁房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,好似各种医疗仪器被碰碎的声音。
陆骁警惕地拔出匕首,缓缓推开门,只看见一只感染者正在来回碰撞着墙壁。陆骁不想打草惊蛇,又小心地将门关上。
“难道说,这个小镇的人在异变发生前,都把自己锁在了家里?”陆骁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。如果是这样,那么小镇的每一所民房里,都有着好几只感染者。
陆骁忽然想到了路上那只吸髓者。当时没仔细看,好像那只吸髓者只有上半身。如果是这样,那就说明这附近除了他们和阿尔法的犯罪团体以外,还有一支人,并且战斗力绝对不弱,否则不可能将吸髓者砍成两段丢在马路中间。
“如果是真的,那么他们迟早也会盯上农场。”陆骁有些担忧起莱纳几人的安危。
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。
在如今的灾难下,每一个幸存者团体都会希望有一个,远离感染者 并且能够自给自足的基地,而那座农场,无疑是最佳选择。
异变爆发才过去几天,城镇的食物储备还十分丰富,因此大部分的幸存者不会冒险去迁移,而且在城镇里还能搞到大量的奢侈品来缓解压力,这对每个人的身心健康都有利。
一旦城镇的食物消耗完毕,乡下这些能够生产粮食的土地肯定会被幸存者们盯上,而他们只要发现占据着这些资源的其他幸存者团队实力弱于他们,难免会发生暴力事件。
陆骁出神的想着,直到安权叫醒了他。
“怎么样?”陆骁回过神来,赶忙询问起杜弘毅的伤势。
“没什么大碍,肋骨骨折了两处,好生休养就行了。”安权回答,随后看了眼隔壁的房间,“门里是有感染者吗?动静那么大。”
陆骁点点头,随后将刚刚的推测和猜想告诉了安权。
安权先是皱眉,随后点点头:“确实如此。而且,如果这支人真的存在,并且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,我想我们还是先避着他们好。”
陆骁微微颔首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我们马上走,这里是人家的地盘,我们这样贸然进来恐怕会被他们视为入侵。”
几人迅速将杜弘毅抬上车,准备返程。
就在几人快要驶出小镇的时候,安权忽然注意到后视镜中有两个人影一动不动,正死死盯着他们。
“骁,你看见了没。”安权紧张地低语。
“看见了,不是感染者,应该是人类。”陆骁的声音沙哑着,眼睛不自然地瞟了眼后视镜,“他们不来找我们麻烦,我们也不去惹他们麻烦。”
陆骁踩着油门的脚不觉更加用力,车速也比来时更快。他选择了一条更远的路,一边开一边观察车后有没有人跟着。
“我怀疑他们已经猜到我们是农场来的了。”安权低声说着,握着枪的手更加用力。
“没办法,我只能尽可能的迷惑他们。”陆骁道,“只能祈祷他们不是像阿尔法那样的犯罪变态了。”
安权叹了一口气,低头看向手中的枪。
他有些抱怨,抱怨老天每次都不让他们安稳,先前在酒店是这样,在商场也是这样,现在到了农场,还是这样。
柏油路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泽,像条褪色的缎带蜿蜒进夜色深处。轮胎碾过散落的梧桐叶,发出酥脆的蝉鸣声,惊醒了伏在护栏上的萤火虫。几点幽绿的光晕腾起,在挡风玻璃前划出断续的弧线,又被夜风揉碎在樟树影里。
远处的麦田蒸腾着薄雾,偶尔闪过农舍窗口的暖黄光斑,是这片黑绸缎上疏落的金针。车载电台突然窜出沙沙的电流声,某段未关频道的交通广播正在循环播放:“……机场高速畅通……”,机械女声撞上涌进车窗的草腥气,生出几分失真的温柔。
安权把胳膊搭在窗沿,夜风穿过指缝的凉意让他想起冰镇啤酒瓶上的水珠。后视镜里,公孙琴心歪头抵着玻璃睡着了,随车身颠簸在窗上磕出轻轻的叩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