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悦的白大褂后襟沾着咖啡渍，发梢翘起两缕，像被风吹乱的芦苇。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能量波谱图，右手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——这是她连续第72小时没合眼了。
“林博士，护盾边缘泄漏率降到0.15%了！”助手小吴的声音从实验室另一头传来。
林悦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。0.15%——这是她和团队用了三个月，改了23版设计图才达到的成果。跟据萧宇提供的未来记忆里，人类用了五年才突破这个瓶颈，但此刻她却没有预想中的雀跃。
“林姐，你该去睡了。”小吴递来热可可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她手背洇出个小圆圈，“萧署长刚才来电话，说在楼下等你。”
林悦这才注意到手机屏幕亮着，有12个未接来电，都是萧宇的。她摸了摸发涩的眼眶，突然想起昨天萧宇说的话：“今天是我妈生日，跟我回家吃饭。”
“完了。”她抓起实验服外套就往楼下跑，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慌乱的鼓点。
萧宇的老宅在临江城老城区，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，墙根爬着半枯的紫藤。林悦站在院门口，看着萧宇正踮脚往门框上贴春联——明明才十一月，萧母偏说“提前沾点年气”。
“来了？”萧宇转身，手里还攥着浆糊刷，鼻尖沾着点白，“我妈在厨房炖鸡汤，你最爱的菌菇汤底。”
林悦的喉咙突然发紧。她想起过去三个月，自己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在卫星发射中心，连萧宇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几次。此刻门里飘出的香气，混着柴火的噼啪声，像根软针，轻轻扎破了她紧绷的神经。
“小悦来啦！”萧母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探出头，手里的汤勺还滴着金黄的油，“快进来，鸡汤煨了三小时，正香着呢！”
客厅里，萧父坐在藤椅上看报纸，老花镜滑到鼻尖。见林悦进来，他摘下眼镜，笑得眼角的皱纹堆成褶子：“小悦啊，小宇总说你是他的‘光’——我和你阿姨信他，更信你。”
林悦的耳尖瞬间红了。她想起萧宇曾说过，父母是他在末日里最不敢回忆的痛——未来的今天，他们被埋在临江城的废墟下，萧母攥着的照片里，是他穿军装的样子。
“爸，你又乱说话。”萧宇把林悦按在沙发上，递来温热的毛巾，“先擦把脸，鸡汤马上好。”
林悦接过毛巾，触感是熟悉的棉麻——和萧宇办公室那方一模一样。她突然意识到，这个总说“没时间”的男人，连生活细节都悄悄复制了实验室的习惯。
鸡汤端上桌时，林悦的睫毛还沾着水汽。萧母往她碗里堆了半碗菌菇：“小宇说你总顾不上吃饭，这菌子是你叔叔从深山里采的，补脑子。”
林悦舀了一勺汤，热意从舌尖滚到胃里。她突然想起，三个月前在实验室，萧宇举着冷掉的便当说：“我妈说，科研的人得喝热汤。”当时她只当是句玩笑，此刻才明白，那些她以为的“巧合”，都是他偷偷记在心里的在意。
“小悦啊，”萧父放下筷子，“我们老两口不懂什么末日、异兽，但小宇说，你是能救他命的人。”他指了指萧宇眼下的青黑，“这孩子从前打了败仗都不皱眉头，可最近总盯着倒计时发呆——他怕啊，怕护不住你们。”
林悦的手一抖，汤勺“当”地磕在碗沿。她望着萧宇——这个总在指挥中心发号施令的男人，此刻正低头给她剥虾，指节因长期握战术笔而泛着青白。
“我没怕。”萧宇突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我只是怕……再让你们失望。”
林悦的眼眶热了。她想起未来记忆里，萧宇站在废墟上，怀里抱着牺牲的战友，喉咙喊到沙哑；想起三天前，他在卫星发射中心熬了通宵，却在她进门前把咖啡换成了温牛奶。
“萧宇。”她放下碗，指尖轻轻覆上他的手背，“未来你没护住的，这世我来补。”
深夜，林悦躺在萧宇的旧卧室里。墙上还贴着他高中时的奖状，书桌上摆着褪色的航模——和他办公室那架一模一样。
窗台上，萧母放了杯热牛奶，杯底压着张纸条：“小悦，睡不着就数数星星，小宇小时候总这么干。”
林悦掀开窗帘。月光漫过青瓦，萧宇坐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，手里攥着个相框——是全家福，摄于三年前他的生日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她走出去，裹着萧母硬塞给她的厚外套。
萧宇抬头，眼睛里有星子在晃：“我妈说，这世要拍新的全家福——在末日之后。”
林悦在他身边坐下。风掀起她的发梢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鸡汤香。她想起萧父说的“光”，想起实验室里萧宇在她崩溃时说的“我信你”，想起刚才他剥虾时，指甲缝里还沾着实验台的铁锈。
“萧宇，”她轻声说，“这次换我当你的光。”
萧宇转头，月光落在她发顶。他突然伸手，把她鬓角翘起的碎发别到耳后：“未来我总说‘等打完这仗’，可这世……我想现在就告诉你——”
“嘘。”林悦按住他的唇，“不用说。”她指了指天上的月亮，“你看，月亮都听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