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父摘下眼镜,用眼镜布用力擦着眼角:“我信你,但得确认。”他掏出手机翻通讯录,“我认识个老战友,现在是军区心理专家,让他来给你做个记忆回溯测试。”
两小时后,客厅里。
心理医生老周架着老花镜,盯着脑波监测仪的屏幕。萧宇闭着眼,声音平稳:“三年前平安夜,陈叔叔的儿子陈阳出车祸。陈叔叔在医院走廊坐了整夜,用钢笔在日记本上写‘如果能重来,我要陪他看最后一场雪’。那本日记锁在他办公室第三个抽屉,钥匙串上挂着个青铜小鼎——是陈阳十岁时送的生日礼物。”
监测仪的曲线突然剧烈跳动。老周推了推眼镜:“萧旅长,你这不是幻想。脑波的兴奋区域集中在海马体和杏仁核,是真实记忆的特征。”
萧母攥着萧宇的手,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:“那…那他说的末日,是真的?”
老周沉默片刻,合上记录本:“萧夫人,我只能证明他的‘记忆’是真实存在的,至于内容是否指向‘未来’……科学暂时无法验证。”
送走老周,萧父把笔记本锁进保险箱。他转身时,萧宇看见他发顶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光:“小宇,你说要带我们活下来——需要我们做什么?”
萧宇喉头一紧。前世父母在“三日横空”里没能撑过72小时,母亲临终前还攥着他的照片,父亲替她整理遗容时,手一直在抖。
“爸,妈,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两件事。”他弯腰给父母各倒了杯温水,“第一,暂时别对外人说;第二,和我一起,说服陈叔叔。”
萧母吸了吸鼻子:“陈叔叔?就是你总提的老上级陈建国?”
“对。”萧宇翻开手机,调出陈建国的号码——这个号码他前世拨过八百次,“前世今天,他在训练基地给新兵训话,说‘军人的命,是给老百姓挡灾的’。我要告诉他,这次灾,我们挡得住。”
萧父拍了拍他的肩:“去。需要什么,我们都支持你。”
萧母突然起身,从厨房端出一碗酒酿圆子:“趁热吃。你小时候熬夜写作业,妈就给你煮这个。”
圆子浮在琥珀色的汤里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萧宇的眼。他舀起一颗塞进嘴里,甜得发苦——前世最后一顿热饭,是张猛在掩体里分给他的半块压缩饼干,凉的。
“妈,这圆子真甜。”他说。
萧母的眼泪又掉了下来:“甜就多吃点。以后…咱们家的饭,要热热闹闹吃一辈子。”
午后,萧宇站在窗口给陈建国拨电话。阳光穿过他的指缝,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——前世此时,这束光会被地震的尘土染成灰色,而此刻,它明亮得刺眼。
电话接通的瞬间,他听见陈建国的声音:“哪位?”
“陈叔叔,我是萧宇。”他说,“关于3023年冬夜的日记——您还留着吗?”
对方沉默了三秒,然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陈建国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:“小萧?真的是你?你怎么知道那本日记的事?”
萧宇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前世陈建国从未对外人提过那本日记,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。此刻,他终于确定,面前的陈建国,是还未经历丧子之痛、还未在雨夜哭到窒息的陈建国。
“陈叔叔,我需要见您。”萧宇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汇报军情,“有些事,我必须当面说。”
半小时后,萧宇坐在陈建国的办公室。
这位大夏战区司令此刻连军装都没穿整齐,领口的风纪扣松着,眼底泛着青黑——显然是刚从基地赶回来。
“说。”陈建国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,“你怎么知道那本日记的内容?”
萧宇翻开笔记本,推到对方面前:“因为我来自未来。”
陈建国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盯着笔记本上的“3026\/05\/20 秘境降临”,手指缓缓抚过那些字迹:“未来?”
“是的。”萧宇指着“3023\/12\/25”那页,“平安夜那晚,陈阳出车祸,您在医院走廊坐了整夜,用钢笔在日记本上写‘如果能重来,我要陪他看最后一场雪’。那本日记现在还锁在您办公室第三个抽屉里,钥匙串上挂着个青铜小鼎——是陈阳十岁时送您的生日礼物。”
陈建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他突然站起身,拉开抽屉,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。当那本泛着旧皮光泽的日记本出现在眼前时,他的手开始发抖。
“你…你到底是谁?”他的声音发哑。
“我是萧宇,您带的兵。”萧宇站起身,“前世我跟着您打了三十年仗,最后死在3125年的战场上。现在,我重生回100年前,想带人类活下来。”
陈建国跌坐在椅子上,盯着萧宇的脸看了足足半分钟。这个他带出来的兵,此刻眼神里没有半分慌乱,只有前世末日前线才有的、近乎偏执的坚定。
“证明给我看。”他说,“你说的未来,证明给我看。”
萧宇翻开笔记本,指向其中一页:“三天后,脚盆鸡本州岛东经140.87°,北纬35.36°,会发生6.8级地震。陈叔叔,您现在就调卫星监测那个坐标——如果准了,您信我;如果不准,我自己去精神病院。”
陈建国抓起电话:“给我接卫星监测中心!立刻调取脚盆鸡本州岛东经140.87°,北纬35.36°的实时数据!”
放下电话,他盯着萧宇:“小萧,你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后果吗?”
“知道。”萧宇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但如果我错了,人类还有100年可以准备;如果我对了……”他望向窗外的训练场,新兵们正在跑战术,“陈叔叔,您说过‘军人的命,是给老百姓挡灾的’——这次,我们挡的,是整个人类的命。”
陈建国的目光落在训练场的“精忠报国”标语上。他突然笑了,笑得眼角发红:“行,我陪你赌这一把。”
傍晚回到家时,萧宇的手机震动起来。是陈建国发来的消息:“卫星显示该区域地壳应力异常,概率部预测72小时内发生6级以上地震的可能性为37%。”
萧宇盯着屏幕,前世的记忆与现实重叠——前世此时,这个数字是0%。
“小宇,吃饭了!”萧母在厨房喊。
他收了手机,走进饭厅。父母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,都是他爱吃的:红烧肉、清蒸鱼、凉拌莴笋、紫菜蛋花汤。
“今天怎么这么丰盛?”他坐下夹了块肉。
萧父给儿子倒了杯果汁(萧宇从不喝酒):“你妈说,不管是不是真的,咱们都得先把日子过好。”
萧母用公筷给他挑鱼刺:“小宇,你说的那些灾难…真的能躲过去吗?”
萧宇咬着红烧肉,突然笑了。前世此时,他在前线啃压缩饼干,连口热汤都喝不上;而这一世,母亲的手还暖着,父亲的白发还没爬上鬓角,连窗外的玉兰树都在抽着嫩绿的新芽。
“能。”他说,“因为这一世,我们不是孤军奋战。”
深夜,萧宇躺在自己的小床上。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,在笔记本上投下银边。他翻到最后一页,在“3125年7月19日”旁边,郑重地画了个叉。
“这一世,我要改写这个日期。”他轻声说。
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,像是在应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