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看到那个有异相的小女孩,他来了兴趣,招手叫过来。娜娜好奇地看他,想了好一会儿,才叫了一声祖父。皇帝乐呵呵的逗孩子,早听说南海何氏为了安稳,世代与当地夷族通婚,先辈中有与西洋外邦之人通婚的。现在看了这个孩子,就知道所言非虚,看着真有意思。小姑娘白嫩嫩的小手轻轻地捋他的胡须,一点也不害怕。
慈孝贤妃笑道:“这孩子不怕生,刚才还管妾叫祖母呢,妾把百花冠赐给她了,以后出嫁的时候就是嫁妆,肯定艳冠群芳。”
皇帝点头,眼神不由自主地又去看王善惜,慈孝贤妃看到眼里,心中暗嗤,都这把年龄了,还喜欢看好颜色。
慈孝贤妃也不戳破,笑道:“陛下,何公子是个人才啊,妾问过了,从小读诗书,挺有学问的,可惜南海何氏多有异相,又有南方口音,多不能从科举入仕。妾看,他们家不缺财帛,就缺地位,何氏这么多人,只有族长父子余荫入仕了。陛下开恩赐个从四品的勋官如何?就做个轻车都尉吧。都城里权贵多,夫妻无职无权的,见人就得行礼,称呼起来也不方便。”
皇帝越看王善惜越喜欢,他一向喜欢艳丽又有个性的女子,郑淑妃、史贤妃都是属于这个类型的。不过,郑淑妃太过骄横,又有残疾,现在疏远许多。史贤妃上了年纪,又日理万机,慢慢处成了亲情相伴,缺少怦然心动的激情了。
皇帝想了一下,为难道:“爱妃,那轻车都尉虽然就是从四品的勋官,没有实权。可勋官都得有军功,报吏部核勋才行,不能乱封。”
慈孝贤妃道:“嗯,是有这事,不过,东陈水军少,漫长的边防线不好守护。之前倭国的流寇袭击东南沿海时,闽南水军兵力不足,南海何氏曾经帮忙抗倭,不是立有军功吗?何氏族长父子是余荫入仕,以那些军功多加封何氏一个成员,还能如何?以后,要是南海再有倭寇或是南蛮作乱,何氏帮忙更是名正言顺呀。”
皇帝这才点头:“爱妃说得有理,既然有军功可查,朕回头告诉老四,让吏部核勋,授予何昭旭轻车都尉的勋官。”
何昭旭赶紧磕头谢恩,他也敏锐发现,老皇帝总往自己媳妇这边瞧。心里老不痛快了,这什么意思啊?就是一国之尊,也不好觊觎别人媳妇吧。
此时,有人报,秦贵妃到。几个人都往宫门处瞧,秦贵妃身着盛装,妆容也异常艳丽,昂着头挺着胸进来了。宫里都知道,秦贵妃与慈孝贤妃素来互相看不顺眼,二人处事井水不犯河水,特别是贤妃加封了两个字之后,贵妃不服,二人更是不大往来。
秦贵妃在四妃中位置最高,娘家是开国元勋,世代出良将,又有皇子傍身。贤妃半路入宫,没有子女,在四妃中是最末,可独得皇帝宠爱,加封二字之后,其实相当于皇贵妃的待遇。后来者居上,贵妃自然不高兴,今日来访,实属意外。
秦贵妃先向皇帝行了礼,微微对慈孝贤妃点头示意,贤妃也赶紧回礼,请她坐左边上席。秦贵妃径直走向王三小姐,态度有些盛气凌人:“抬起头,本妃瞧瞧,大名鼎鼎的王三小姐,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呢?”
何昭旭夫妇向秦贵妃行礼,称呼一声。随后,王善惜把头微抬,眼神下垂看向地面,心里把这个倨傲的贵妇骂得狗血喷头。
秦贵妃看了一会儿才道:“果然娇艳明媚,真是容色勾人呀。”
何昭旭看秦贵妃神色不善,皱眉不耐烦起来,最烦这些自以为是的上位者,有事没事的就要挑衅人。回头看了一眼媳妇,见他媳妇正有南海话的口型说:“夫君,来者不善,撤吧。”何昭旭点点头,抬手行礼,向皇帝和慈孝贤妃辞行。
秦贵妃撒娇道:“陛下,这个王三小姐臣妾喜欢,就留在宫里伺候臣妾吧,让她当大女官。”那长声拉的,让人直起鸡皮疙瘩,一个活脱脱的老绿茶。
皇帝皱眉,他当然乐意,可这事在此时提出实在不妥,他又不是昏君,怎么能当人夫婿面下这样的旨意,而且清雅还在呢,肯定会阻止。
王善惜有些忍无可忍,这是个什么玩意?怎么坐上贵妃高位的,想来又是一个出身高贵便自以为是的蠢货。她脸色一正,慢慢跪直身子,直视秦贵妃,眼里几乎要喷火:“贵妃娘娘,臣妇有夫有女,夫妻和美,女儿才一岁多,离不开母亲,妾不愿进宫当女官,请贵妃娘娘不要开玩笑。”
慈孝贤妃一愣,心中暗赞此女的胆量,皇帝也有些不自在。
秦贵妃有些下不来台,怒斥王三小姐:“你这贱人,好大胆子,本妃的话你也敢驳?”
王三小姐道:“国有国法,宫有宫规,选女官入宫自有规矩,臣妇定是不合格之人。臣妇生来性格刚直,不愿意违背心意,欺瞒贵妃娘娘。”
秦贵妃一时语塞,她为什么来这里?还不是儿子去求她,喜欢王三小姐,看能不能把王三小姐给他当侧妃或庶妃。秦贵妃肯定不愿意,可是看儿子那失落的表情,整个人好像垮了一样,就对王三小姐起了好奇心。
刚想召人入宫瞧瞧,就听宫人说,王三小姐一家去了慈宁宫见慈孝贤妃。秦贵妃就匆匆起来,想亲眼瞧瞧王三小姐什么模样。刚进殿来,就见皇帝看王三小姐的眼神,跟儿子类似,当时就火上心头,所以才有这番作为。
慈孝贤妃笑道:“贵妃姐姐,您可别开玩笑,外人不知您的性格,会当真的。”
秦贵妃看了一眼王三小姐,这艳丽的模样就是狐狸精的样子,真让人讨厌,尤其是这双眼睛。形状漂亮,眼尾上挑,透着桀骜不驯。一般的男人都是贱骨头,女人越是不驯,就越是想征服。要是毁了这双眼睛,儿子也许就不会再思想了。
想到这里,拔下头上的一枝金钗,就刺了过去,嘴里道:“这支金钗赏给你。”秦贵妃出身将门,虽没有太高深的功夫,也是跟父兄练过基本功的,这是奔着毁容来的。
王善惜气上心头,这女人也太狠毒了,她就地一滚,滚到一边,那金钗就刺空了。金镯上的机关里射出一枚钢针,刺到秦贵妃的脖子上。秦贵妃在气头上,只觉脖子一痛,如蚂蚁夹一下子,脑子半天没反应过来,等她反应过来,人就砰然倒在地上,被麻沸散麻晕了。
殿上众人大惊,有人喊,贵妃娘娘晕倒了。有人去请太医,皇帝也慌张地走过来查看情况。王善惜赶紧爬到贵妃身边,嘴里喊着:“贵妃娘娘,您怎么样了?别吓唬臣妇啊。”一边悄悄地把针拔了,藏入娜娜小姑娘的头花里。在主案跪坐的慈孝贤妃居高临下,自然看得一清二楚,心中暗叹王夫人厉害,跟她算是同道中人。
慈孝贤妃也不说破,她叫何昭旭一家进宫,是为了感谢他们间接帮忙破了案子,可不是想让他们在她这里出事的,她高声道:“都别慌,本妃通一些医术,看贵妃姐姐没什么大碍,估计是一时脑供血不足,叫太医瞧瞧再说。”
太医来看,什么也看不出来,贵妃娘娘的面色是有些苍白,呼吸依旧,脉速虽有些慢,可是没什么阻滞。只能依着慈孝贤妃说是心血一时供应不上,静躺着睡一觉就会好的。
慈孝贤妃让人把贵妃娘娘抬回她自己的清荷宫去,让太医再好好看看。劝皇帝也过去看着些,要是万一出了事,可没法子给三皇子交待。
等那些人一离场,慈孝贤妃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善惜一眼,叹口气,吩咐:“今日贵妃姐姐不舒服了,本妃也没心情再招待外客,请何公子一家三口回去吧。广平郡主的婚事也完成了,要是没什么大事,赶紧离开都城。”
何昭旭夫妻对慈孝贤妃行大礼告退,娘娘命带他们进来的女官持自己的手令,一直把这三口送到宫门外。
慈宁宫里,慈孝贤妃眯着眼养神,侍女碧莲小声道:“娘娘,奴婢看贵妃娘娘突然晕倒,一定是王夫人动的手,您怎么不说破,就放她出宫了?”
慈孝贤妃突然睁眼,随手给了碧莲一巴掌,骂道:“你跟着本妃三年了,娘娘是什么样的人,你真不知道吗?咱们让人一家三口进宫是干什么的?表示感谢。刚才的情形如何,大家心知肚明,分明秦贵妃包藏祸心,强留人不成,丢了面子,就要毁了别人的容貌。别人是不是还手,管你什么事,要你来多嘴?”
碧莲被打懵了,听完慈孝贤妃的话,她赶紧跪下请罪,说自己是一时糊涂。
慈孝贤妃早就知道碧莲有问题,可能是别人派在她身边的人,她一直没有说穿,也没把小宫女放到眼里。今日,皇帝对王三小姐过于关注,她起了防备之心,又不好说破,其实心头还是有火气的,碧莲一头撞过来,就成了出气筒。
慈孝贤妃道:“贱婢,你是非不分,只知踩低捧高,又心思歹毒,本妃早就想收拾你了。说吧,你是四皇子的人?还是郑淑妃的人?”
碧莲连声否认,慈孝贤妃冷笑着叫了她的女暗卫出来,给碧莲灌下毒酒,等她咽了气,才让抬了出去。她的心腹侍女玉莲有些害怕,小声劝解:“娘娘息怒,您今天是不是累着了?”
慈孝贤妃捂着太阳穴,头胀痛起来。玉莲赶紧帮她按摩太阳穴,指使一个侍女去给娘娘端一盏冰糖二花水去去心火。
慈孝贤妃道:“玉莲,你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吗?他看上去仁慈、孝顺还实在,其实是个虚伪、没本事、没担当还死要面子的帝王。要不是走投无路,本妃才不愿意在他身边。他好色、自私、软弱还会窝里横,总觉得自己没错,跟着他的女人,只有说不出的委屈,受不完的罪。”
这话说的,那是权力最大的男人呢,玉莲一声不敢吱。慈孝贤妃道:“现在,本妃三个孩子的大仇报了,再没什么心事,也没了花钱的地方。如果有一天,蜀王一家没了,本妃想去西洋看看,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如娜娜一样有趣。”
何昭旭没有骑马,让他的侍卫牵着马,他闷闷不乐地跟着媳妇女儿坐马车。娜娜上了马车就睡着了,平常到这个点也要午睡,何况今天兴奋过头了,这会累了。王善惜抱着女儿,用小羊毛毯盖在身上,省得孩子着凉。
王三小姐抬头看丈夫的脸色,勉强笑笑:“南洋,你都得了勋官,从四品呢,比王雷兄弟的品级还高,怎么还不高兴呢?”
何昭旭挨过来,紧紧抱着妻女,懊恼不已:“你没注意,皇帝瞧你的眼色,简直是色欲熏心的样子,眼神都直了。还有那秦贵妃,是个什么意思?让你进宫当女官,想拆散咱们一家吗?这些人都是皇权的主人,要想拿捏咱们,怎么躲得过呢?”
王善惜安抚他的情绪,把头枕在他肩膀上,忽然对着他笑:“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,怕也没用。慈孝贤妃娘娘已经暗示咱们了,三十六计走为上计。现在不过是午时半,马上回府收拾些细软和吃用,先回珍珠山庄。不行了,咱们就从密州上船往南方走。东陈水军极少,又没什么真本事。皇帝贵妃再能耐,也是鞭长莫及。”
何昭旭听了心头一震,此话有理,远离都城这种政治中心、是非之地,才是上策。二人急匆匆回府,何昭旭指挥着他手下的十二个暗卫,还有满院的仆婢,收拾归拢东西,准备食水与常用物资。王善惜指挥她带来的十几个人,收拾母女的东西,又用左手写了一封短信,指使家里一个仆人给王尚书送去,简单把今日的事写清楚。
当王尚书看到信的时候,何昭旭一家早出了城门,加快速度回青州去了。王尚书气得直咬牙,皇帝无德,幸亏他只是起了色心,没有当众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丑事。想来还有些忌讳,要些脸面;其次,也是给慈孝贤妃留面子吧。
秦贵妃这个女人,他没注意过,只是上次听王善一说她曾经为给儿子报仇,竟然暗害了好几位皇子,才知道是条咬人的狗。可是,她现在疯狗一样跳出来针对善惜,却是为了什么?善惜伤了秦贵妃,她醒过来肯定要闹腾,王善惜一家离开都城倒是明智之举。
秦贵妃没有证据,闹也是白闹。何况,皇帝对善惜有男人的心思,肯定不会想要善惜的性命。而慈孝贤妃因何昭旭的原因,找到当年李二灭门案的真正凶手,替自家儿女报仇,心里也是向着这夫妻的。这就好多了,没有性命之忧,时间一久,时过境迁,也就不了了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