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秀云的话,曾成栋一一答应了,又闲话些家常。曾成栋笑呵呵地道:“妹呀,你还没见过大哥家的孩子呢,老大是个男孩,三岁了,叫曾聪,小名明明。长得很像大哥,不过比大哥聪明多了,小嘴可会说了,吧吧的,把爷爷奶奶哄得合不拢嘴呢。老二是个小美女,今年一岁多了,叫曾妙,小名双豆。虽然还抱着,白白净净,大眼睛滴溜溜地转,一笑脸上两个小酒窝,小嘴开始学话了。”
曾秀云笑笑:“太好了,这几年病糊涂了,一清醒我当姑姑了。上次听说,你跟江南李家五房结亲了,嫂子为人如何,没欺负二哥吧?二哥二嫂有没有孩子?”
曾成栋笑道:“二哥挺好的,媳妇也生了个小男孩,才四个月,叫曾爽,小名乐乐。挺好玩的,不爱哭也不爱闹,成开吃饱了睡,睡醒了玩,没心没肺的。”
曾秀云听了微笑,心里也有些羡慕,这才是天伦之乐。上一世,自己什么都有,就是没一个自己的孩子。这一世,又遇上个没种的男人,真是白瞎了梁王那个好看的基因。想了想,把屋里的人都支出去,有事跟二哥商量。
曾秀云把梁王的情况说了,这是她观察到的,目前没有什么根据。曾成栋似信非信,妹妹要是没有子嗣,将来怎么办?梁王的母妃郑氏人品不怎么样,得罪了不少人,众皇子宗亲中,没有几个跟梁王交好。要是梁王绝了后,没有人会给梁王说情,更不会愿意过继孩子给梁王。梁王要是死了,没有子嗣的话,封地和爵位会被收回,妻妾可能会责令陪葬。一切,都要看那时帝王的心意,君叫臣死,臣不得不死呀。人家梁王妃卢氏出身五望七姓的大族,娘家人求情,或许能免死,妹妹这个出身一般的侧妃可就难说了。
曾秀云听罢她二哥的科普,脸更黑了。原来不止是失去靠山和权势,当不上贵妃或太后,还有可能丢掉性命啊,真是坑死人了。说什么也不能走到那一天,自己的那个想法一定要试一试,左右都是死,赌一把试试吧。赌成功了,皆大欢喜,自己肯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。赌失败了,不过是一杯毒酒而已。
她稳定一下心神:“二哥,妹妹有事求你。两件事,第一件,妹妹在杭州买的那个宅子,你一定要看好,里面有重要的资料,那是咱家将来发达的本钱。第二件,你费费心,找一个身高外貌与梁王相像的男子,妹妹要借种。”
曾成栋大惊失色:“秀云,你疯了,混淆皇家血脉,这是欺君之罪,要灭三族的。”
曾秀云道:“咱们是一根绳上捆着的蚂蚱,一损俱损,一荣俱荣。妹妹要是跟着梁王去了,就你们那点道行,大哥保得住官职吗?二哥保得住家产吗?咱们必须把梁王紧紧抓到手里,他能夺嫡成功,你二位就是国舅爷,梁王妃根本不是妹妹的对手。梁王没本事,不敢夺嫡,他就是藩王,有自己的封地和势力范围,咱们也够用了。这一切建立的基础就是有下一代,懂不懂?哥,你放心,要是败露了,妹妹什么也不会说。妹妹这人,死要面子又怕痛得很,不会让人家毒刑拷打的,一颗毒药下去就是个死无对证。”
曾成栋愣在当场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曾秀云也不逼他,道理说明白了,选择权给他。曾秀云其实有点后悔跟着梁王这家伙了,他自私、凉薄又无能,连个种儿也没有,当什么男人啊。这几年,自己因为他被牵连,痴傻了好几年,这不是耽误事嘛。现在,宫里的郑淑妃受伤破相,说话也不利落,眼见失了宠。梁王被挤到龙州这破地方,眼看是被边缘化了呀。早知道这样,还不如另投其他皇子呢。
最后,曾成栋下定决心,跟着妹妹赌一把。妹妹说得对,自己父亲是个胆小怕事的,只能得了好处让他来沾光,让他自己在官场中经营,他一准是吓死的。大哥和自己资质平庸,大哥的仕途并不是多光明,说是借父亲的光,以余荫入仕,还不如说是借郑家的光。郑家为什么要帮自己家,还不是看在梁王的面子上嘛。要是没有梁王,郑家才懒得伸手呢。自己做生意一帆风顺,本钱是妹妹提供的,李家肯与自己合作,肯把姑娘嫁给自己,不都是因为妹妹能耐嘛。要是没有妹妹和梁王,李家翻脸如翻书,怕不那么好合作吧。
做事情要有运气,所谓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也是曾家运气好,真给曾秀云物色了一个合适的男人。曾成栋送一批茶叶去西北,在沙漠边缘遇上大风暴,他有妹妹特制的指南针,还是勇敢地挺入沙漠继续前行。在沙漠腹地救了一支迷失方向的滇西商队,领着他们穿过沙漠到了前面的一个部落。
滇西商队有二十几个人,里面有一个搬货的伙计,叫陈四喜。这陈四喜今年二十六岁,是个孤儿,老家是蜀西南的小村庄,长大后无以为生,把自己卖了。滇西商队的东家路过去牙行买人,见他高大健壮,人又老实,买下来编入商队。这人猛一看去,跟梁王长得真挺像的,脸型五官形似,身高比梁王高几寸,身强力壮。当然,同人还不同命呢,肯定没有亲王那种尊贵的气质,木讷老实,不识几个字,能吃能喝,是个没什么心眼的。
滇西商队受曾成栋的大恩,真是感激涕零,无以为报。曾成栋送给领队的许多食水,还有两锭黄金,说看着陈四喜对眼缘,让转让给他。不过是一个粗使的伙计,有啥舍不得的,领队的不假思索,黄金也没要,就把陈四喜的卖身契给了曾成栋。
之后,曾成栋秘密把陈四喜送到龙州,到一处名为朱雀山的山脚下盖了个小院子,做了一些简单实用的家具,买了日常用具,把他安置进来。陈四喜不明所以,曾成栋就骗他说:“四喜啊,这个宅子是老爷个人的秘密仓库,不想让你家老板娘知道,你是个实在人,老爷信得过你,才让你在这里看仓库。看仓库虽然闷,可是清闲得很,不用干什么,每天打扫一下,把院里的菜种好就行。老爷保证给你提供好吃好喝的,工钱也高呀,每个月给你两贯钱。你干得好,老爷还会安排家里的婢女来伺候你,要是对上眼,以后就赏给你当妻子。”
陈四喜没心没肺的,也不懂其中的弯弯绕,听着有吃有喝工钱高,还给安排女人,当下就同意了。这种好事,赶紧应承,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。
曾秀云偷偷看了陈四喜一眼,觉得这人挺合适,就以要勘探矿产为由,乔装改扮,经常到几处荒山逛游。每算到排卵期,就去陈四喜的小院子,说是曾东家安排来伺候陈四喜的。陈四喜一个壮男,见了女人早就顾不上挑拣了,把一切热情都撒到曾秀云身上。曾秀云也挺满意的,陈四喜外貌长得确实跟梁王有五六分相似,又比梁王身强力壮,还比梁王年轻干净,自己是他唯一的女人。
大约六月前后,曾秀云就如愿以偿了,怀上了身孕。这下子,可把梁王高兴坏了,谢天谢地呀,不管是男是女,终于有后了。
梁王妃心里发酸,她没任何办法,身边有皇帝派来的四个能干姑姑。这些人是皇帝的人,她们不光保护王妃的人身安全和尊严,也会保护梁王呀,那可是皇帝的亲生儿子。姑姑们虽然不大喜欢曾侧妃,但她腹中的孩子是梁王的第一个孩子,肯定要保护好。梁王不年轻了,前几年受了伤,损了精气,吃了好几年的虫草燕窝,好容易有个这个孩子,就是龙羔子的待遇,谁也不能动手。
曾秀云也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肚子,除了散步,什么事都不理了。什么勘察矿产,指导农商,全都丢下了。没有自己的子嗣,自己做的一切,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。
梁王每天都高兴得很,之前他也忧心啊,男人最怕的是什么?就是别人骂你没种,将来要绝后。秀云是个有福气的,孩子这不就来了嘛。
整个孕期,不管曾秀云说什么,梁王都依着她。曾侧妃说她现在情况特殊,身边两个侍女不够用,梁王就让人去牙行买来六个婢女。曾侧妃说她这一胎不易,嘴馋,又怕别人在餐饮中动手脚,安全起见,院里的小厨房征用,只允许她身边人进去。梁王让自己的心腹每日亲自去采买上好的新鲜食材,给小厨房送过去,不惜成本,要啥买啥。
曾秀云满怀期待地进行胎教,终于熬到时间,痛了一天一夜,生下一个健壮的小男孩。这下子把梁王高兴地手舞足蹈了,马上派人八百里加急,上书父皇,报了这喜讯,请求赐名。孩子叫什么名字,其实也不是多紧要,这不是跟他皇祖父拉近关系嘛。
皇帝接到儿子报的喜讯,心里高兴,自然也知道儿子的意思,这都三十多了,才有第一个孩子,真是不容易。老六后继有人,当皇祖父的给起个名字也理所当然。召了钦天监的人来,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找几个字出来,他再定夺。最后给孩子赐名:刘卓。又想着,怪不得老六去封地的时候,死活要把曾侍妾提为侧妃,带到封地上去,原来真是个有福气的。
启辉二十二年二月初三,大吉,宜出行,王雷一行出发去青州。刚出都城有七八十里,海东青杰哥撵上车队,就落在王雷的肩膀上。王雷认出杰哥,叹口气,这只鸟要干什么?王雷问:“杰哥,你飞来做什么?难不成,你想跟我去青州吗?”杰哥叫了一声,点点头。王雷无奈,要跟就跟吧。这只海东青通了人性,跟着去或许内有深意,很可能是姑母的意思。
杰哥的的脖子上系了一个锦囊,里面是芥子珠,青衣君不放心侄儿,准备亲自去青州和密州一趟。王雷伸手要摘锦囊,杰哥摇头不干,还用嘴啄他的手指。王雷明白了,这是不要他碰那锦囊,估计里面有什么贵重的东西。
大约走了十来天,因为要赶路,风餐露宿,十分辛苦。广平郡主的仆婢们平日跟着主子享福惯了,此时就有点受不了,一个个叫苦连天。有人跟广平郡主说走得太累,应该早点歇息。有的说伙食太差,好歹也改善一下伙食,弄点肉食什么的。广平郡主还是个小姑娘,心里没那么多路数,听了众人的话,竟然真的去跟王雷说要求。
王雷一听,顿时脸色不好了,他也是年轻气盛,对广平郡主不客气地训斥:“郡主,咱们一行去干什么的?一是给吴王妃送葬,二是去青州上任。天气越来越热,到青州还要修陵,让王妃娘娘的遗体早日入土为安。更何况,眼下农时正紧,先让姜大人父子过去主持农事了,臣也要抓紧时间赶赴青州上任,不得不连夜赶路。说到改善伙食,莫说现在青黄不接,就是丰收季节,你母亲没了,你不伤心,还要吃这吃那的,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”
广平郡主从小在福窝里长大,哪里受得了这几句重话,当时就掩面哭起来。王雷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小姑娘,愣在那里,面色铁青。在屋里的杰哥头脑简单,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吵架。可是芥子珠里的王善一听得一清二楚,这大侄子,也太不会说话了。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,就是这样直白的话最伤人,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。看把人家小姑娘说得又羞又气,哭得楚楚可怜,这小子还不会哄。没听说过,虐妻一时爽,追妻火葬场吗。
接下来的路程,王雷还是吩咐放慢些脚程。伙食上也改善一下,命人高价从路过的村庄里买些鸡、蛋、羊之类。
广平郡主生了大气,一路上再也没提任何要求,十分怨恨王雷。其实,那天两人不欢而散,郡主后来想想,王雷说得很有道理,是自己不懂事了。幸亏当时没有人在场,要不然王雷训自己的话传出去,自己都没脸见人了。特别是那句,你母亲死了,你不伤心,还要吃这吃那的,这是大不孝啊。
二月二十二,一行人到了青州府衙,先到的小白先生,就是白先生的侄儿白建平,已经领着人把府衙收拾齐整。王雷先把广平郡主安置下来,兄弟二人就跟姜大人商量农事去了。到晚上回来,又跟小白先生说起吴王妃下葬的事。
小白先生道:“实韧,哥一到青州就去了凤凰峪,那里的景色绝美呀。其实整个青州都挺好的,特产丰富,民风淳朴,在下喜欢得紧。多亏老弟想着哥哥,把哥弄到这么一个好地方。哥干几年看看,不行了就在这里成家立业,死了也葬到那凤凰峪去算了。”
王雷皱眉:“白兄,别胡说,你才多大呀,就死呀葬呀的。吴王殿下肯定比较受宠,皇帝才给这么好的封地,不但青州好,隔壁密州也挺不错的。”
王霆道:“小弟准备等过两天就去密州上任,姜二公子在密州跟当地几个县令安排农事呢。小弟不放心,要尽快过去。”
王雷道:“二弟呀,阿父给你安排了什么人啊?够不够用,要是有什么问题,跟哥说一声。青州密州相邻,不过二三百里路,快马传信,一日就能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