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后宫这帮人的嘴脸,秦贵妃脸色微变,她咬牙道:“皇后娘娘,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?是妹妹无能,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。别人跟妾是竞争关系,想害妾很正常。倒是皇后娘娘,您是一宫之主,既然知道里面有内情,为什么不禀明陛下?处置那些害人的坏蛋。”
皇后笑道:“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,你都说后宫是竞争关系,本宫为什么要插手?这皇宫里,有什么事情能瞒过皇帝和太后?他们自己的亲生儿孙,他们都不管,又不是本宫的儿子,本宫为什么要去得罪人?”
赵德妃也冷笑:“皇后这话说得是,皇宫是陛下掌控的,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?他什么都知道,只不过,满宫里都不是他真正心爱的,他不想管罢了。现在不同,心上人进宫了,姐姐且看陛下以后管是不管?”
皇后叹口气:“反正,本宫现在儿子没了,虽有个养子,也看不透他的心。你们争不争的,本宫也无所谓,只要皇帝不废后,本宫早晚是太后,住慈宁宫还是寿康宫有什么关系呢?”
秦贵妃道:“皇后娘娘如此看得开,妹妹佩服。只希望史顺仪不要老蚌生珠,生下孩子,不然,有些事就说不准了。妹妹有瘸腿子老三也就够用,妹妹还暗自庆幸他不用去争什么储君之位,兄弟们也不忌讳他,说不得还能平安长寿呢。”
皇后听了这话,气得不行,知道秦贵妃不会插手,便看向赵德妃。赵德妃这会平静下来,她最恨的不是别人,正是皇甫皇后,有这女人在,自己跟老四都没有前程。现在她有了对手,自己还不在一旁看笑话,冲到前头干什么。
杨夫人求见史顺仪,母女两个见了面,相互叹气。杨夫人问:“顺仪娘娘还好吧?一路惊险,没有受什么损伤?”
史清雅道:“娘,一切还好,女儿没事,放心吧。”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,杨夫人依依不舍地告辞。
史清雅道:“有件事要交待,替我守灵的那个仆妇,被蜀王派人给勒死了。我答应事后许她二十两黄金,放了她的身契,人死账不能死,娘辛苦些帮我办了,派人给她外祖家送二十两黄金。她外祖家在同州大荔县的葛连庄,当年家里穷,母女俩个被她爹卖给咱们家,跟着我去了蜀地。她娘早没了,唯一惦记的就是外祖家。”
杨夫人点头应下。史清雅又道:“父亲与几个兄弟再不好,娘也不准说过头话。如果父亲和兄弟们有事求娘,娘一定要说给女儿听。女儿进宫,前途未卜,说不定哪天就有事用得着人了,娘家人总比外人好。如果他们混成一滩烂泥,女儿在宫里更是让人瞧不起了。”
杨夫人叹气:“你父亲他,对咱们母女没多少情分,恐怕不好相与。你那些庶兄庶弟,与你也没多少感情,女儿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,何必再搭理他们?”
史清雅笑道:“女儿知道,父亲打过我,骂过我,也放弃过我,不是个好的。可是,现在情况不同了,他会求着我,靠着我,也会帮我做事。女儿现在是在最小的活动范围内,侍候最大权力的那个男人,一个不好,下场十分凄惨。我需要后援,需要有人替我做许多坏事,这些坏事可能是获得利益的最佳渠道。”
杨夫人点点头,以她的出身,自然懂其中的利害关系。
吴王府,三进院子男主人的书房,四皇子吴王又百思不得其解,头发都快搔掉了。最近他有些看不懂了,父皇这是要干什么?史清雅一个老寡妇,弄到宫里当正二品修仪,这是要恶心谁呀?就算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,弄进宫也罢了,怎么还住到慈宁宫去了,那不是以后太后的住所吗?怎么的,让史清雅当太后?谁来当太子呢?
吴王妃林氏走进来,端了一盏薄荷二花饮,轻轻放到吴王的案几上。小心翼翼地道:“王爷,这些日子,您老是这么烦恼,都上火了,唇角鼻子都有些红肿溃疡,妾好生心疼。这是妾亲自煮的薄荷二花饮,放了一点蜂蜜,能清凉败火。”
吴王端起来,试了一下温度,不太烫,清凉甘甜,一饮而尽。然后放下茶盏,笑了一下,道了一声辛苦。
吴王妃微微一笑:“王爷成天为公事烦恼,家里的事就不管了?咱们的长女仙霞都十七了呢,也该相看人家了,要是有了封号,身份也高些。您怎么不向父皇求个恩旨,封她做县主才好。”
吴王微微一怔,随后笑了:“王妃,要不是你提醒,本王都过糊涂了。本王的身份在这里,德妃之子,得封吴王,最不济,将来也是个亲王。本王的嫡长女肯定要加封,至于是郡主还是县主,就看父皇的意思了,不必着急。女儿的婚事,王妃可有什么目标吗?”
吴王妃叹口气:“王爷是皇子,与宗族同姓不通亲。开国时那十八家国公,因为高祖沿用的推恩令,如今也大都衰落了,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。三省六部那些数得着的官员家找一找,有年龄合适,人品却不大好的,有能力出众,外貌差强人意的,也有长相好,其他方面不合适的。有几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,却不愿意跟咱们联姻,估计是怕卷入夺嫡之争。”
吴王忽然笑了:“王妃这样说,还真是难找呢。本王倒是想起一个人来,这人现在看着不起眼,将来的造化不好说。”
事关自己唯一的女孩,吴王妃急于知道答案,微微挑眉嗔道:“王爷快说,您相中的是谁家的孩子?”
吴王道:“礼部侍郎王善先的长公子,王雷,今年二十二岁。王家两位公子去年参加春闱,双双进士上榜。本王去年有了封地,正准备先安插上自己人去主政。找人在这些新科进士中查探了各自情况,想在吏部运作一番,破格任用,让他家长公子王雷去我封地青州做刺史,次子王霆去我封地密州做郡守。”
吴王妃脸一沉,嗔怪道:“王爷,不合适吧?礼部王侍郎这人妾知道,听说跟现在的千阳书院的王院长断绝了父子关系,过继给本族的王子安当嗣子。王子安虽有神童慧名,却是个二十五岁就早逝的,没有什么根基。他能做到礼部侍郎,不过是因为前六弟妹出了事,父皇替六弟找补,才让他从大南头调到都城的。他家的公子既没有爵位可承袭,估计没也多少家产可继承,就是两榜进士,到老了或许能混上正四品,也就顶天了,怎么配得上咱家的金枝玉叶?”
吴王道:“王妃说得不错,本王也调查过了,王侍郎是借了点六弟妹的光。王善先这人能入仕,首先是自己能耐,人家可是进士上榜,还是一榜。外放做过华县县令,劝导农商,绿化荒山,年年考核都是上上之选。后来迁往南粤古州做刺史,上马管军,下马管民,把当地的山匪全数缴灭,还解决了越、黎、苗三族为强夺资源年年进行的械斗。礼部的淳于老大人明年就七十了,早就不管事了,这几年,礼部的事都是王侍郎管着。淳于老大人年前就向父皇递交了告老的文书,父皇看他身体还好,挽留着,不过,年龄不饶人,三两年内肯定要退的。王妃且看着,他一退,王侍郎肯定当上礼部尚书。”
吴王妃脸色还是不好:“王善先当上尚书,那又如何?他的儿子王雷,无名之辈,名次也不咋的。妾看去年开榜,录取了四十一名呢,何不找名次靠前的,家境更好的,才配得上咱们的霞儿。”
吴王皱眉:“这么多年了,你还是没什么长进,受小门小户的影响太深了。本王以为,那王家两位公子,都是难得的夫婿人选。你看着,身无病,心无尘,家不烦乱,可谓人中君子;箱有钱,仓有粮,文武双全,比得中书丞相。”
吴王妃迟疑:“哎呀,还是在贵族世家中找一找吧。”
吴王道:“另外,你不知道内情,王家巨富。这几年都城冬日有反季节的蔬果,还有大量的奇花异草、珍禽异兽流通,货源从何而来?那延寿坊里这两年比较出名的惜雪金玉店,也是王家姑娘的买卖呢。”
吴王妃撇嘴道:“延寿坊的惜雪金玉店妾也光顾过,款式确实新颖,生意不错,可那是王家姑娘与袁掌柜合伙的生意,与王家公子没有关系。别当妾不知道,都城时的反季节果蔬、鲜花生意,不就是你那个红颜知己,韩五娘的买卖吗?货源是不是你帮她找的?有这样的好东西,也不说找妾的哥哥们经营,就跟个狐狸精合作。”
吴王有些无奈,叹气道:“少胡说,净会编排人,你也知道咱们家情况。本王以前是个穷皇子,父皇淡淡的,母妃又不喜,除了朝廷给的俸禄,没有别的收入。咱这兴化坊的吴王府,花销多大呀,那些俸禄,勉强够用。本王虽开了一些生意,也要跟人合作才能顺畅。人家没跟咱合作前就是大富商了,是咱们借了人家的光。咱们有了这些额外收入,生活才能跟兄弟们攀比不落下风。这几年一直给宗正寺的老皇叔们送礼,花不少钱,幸亏他们在父皇面前说情,才想起给了青州和密州两处封地。”
吴王妃哼叽了几下,才开口:“王爷这是嫌弃妾吗?都是局中人,不知谁连累谁呢?您的话妾知道了,王爷有了封地,以后咱家的收入就好了。要不,王爷和韩五娘断了吧?”
吴王道:“本王话还没说完呢,都城里共有五大批发商,排名第一的是江南李家,在东西两市设立的李氏商行,主营江南的茶叶、丝绸、珍珠、白糖、精盐、文房四宝之类的大宗批发。还有自家的牙行、镖局,设有李氏柜坊。第二是弘农杨氏,在东西两市设立的杨氏商行,主营西南的茶叶、棉布、彩珠、干果、各类速食食品,还经营印刷坊、文房四宝,药材交易所,办有杨氏钱庄。后面的不分大小,是韩氏百货的五娘、胡商邸的老胡、西北商栈的袁掌柜。前两家货源全来自独家生产,自成一格。后三家的货源除了远处的渠道,都城附近的鲜花、蔬果都是这三家从王侍郎家批发来的。本王打听过了,城外卫军中用的肉食和果子,也都是王侍郎家提供的。你说,这得赚多少钱呢?”
吴王妃出身不行,有些目光短浅,却也不是笨得无可救药。相反,她外祖家是富商,很懂做生意。她听了这话,脑子灵光一闪:“妾就说嘛,王爷怎么要让王家两位公子去您的封地任官,原来是看中人家的农业技术了。就是不知道王家肯不肯给王爷用呢?”
吴王道:“所以呀,本王想把霞儿嫁给王家长公子。这样,咱们就成为亲家,是王雷的岳父母,他们只要不傻,肯定会支持本王。王善先又能干又有钱,姻亲故旧的关系也硬。他的外祖可是坐镇安南的长孙老侯爷,几个舅舅也能耐的紧,一家子守边的人才。他的岳家是河东曲氏,曲氏在都城势力平常,在地方上任职的非常多,形成一张中低端的关系网。曲氏还有河东袁氏那样的舅家,势力也不可小觑。”
吴王妃听了也有些心动:“王爷说得也有道理,就是不知道王雷与霞儿合不合眼缘?霞儿的脾气不小,要是她看不上眼,还不得闹翻了天。咱家孩子少,姑娘这性格与禀性,都是让王爷给惯的。”
吴王道:“咱家姑娘也不宜嫁太高的大族,父皇忌讳。本王不懂小儿女之事,反正看王雷条件不错。论外貌,长得跟他父亲极像,一表人材,论气质,从小跟父亲和曾外祖习武,应该武艺不低,往那里一站,就透着一股英气。听说在国子监读了一年书,去安南最着名的书院读了几年,二十一岁就能考上进士,这文采也是不用说的。本王相中他当女婿,暗自还专门调阅了他的试卷。他文中说,脑有术数,无须劳身。利在势导,不以苦力。官员吏属,有心为善,虽善不赏,须慎查之;无心为恶,虽恶不罚,引导改正。看来是读过《盐铁论》、《说难》之类的书,从其中演化来的。”
吴王妃问:“那王雷公子现在在哪里?妾想亲眼见上一见。”
吴王道:“估计还在家中,等候吏部安置。科举名次偏后了,听说王侍郎使了钱,给部里的关键人物都送了大礼,王侍郎还亲自登了咱家的门,送到了超大份的年礼,想给儿子们安排个好职位。本王不表态,这会儿,估计还没办成呢,王家肯定正着急。”
吴王所料不差,王侍郎正心焦呢,这年也过了,节也过了,吴王殿下拜过了,吏部的各位也都送了好处,儿子们的安置怎么还没到位?他也知道,要是前十来名,成绩在那摆着,直接就能进翰林院。人人都说,非进士不入翰林,非翰林不能拜相,一进翰林院,将来前途更广些。现在的名次,留都城没啥希望,当个上县的县令就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