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城平静,日子过得飞快。过了中秋,王侍郎就开始忙了,小妹在小北山庄园种的那些番薯获得了大丰收,光挖那些番薯都把众庄丁累够呛,挖出来的番薯堆成了小山。王侍郎也没想到,这种作物产量这么大,看着堆成山一样的番薯,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?还是青衣君告知,新收的番薯不甜,需要放一段时间,使里面含有的淀粉糖化了,就好吃多了。让大哥找人在小北山庄园里挖一些地窖,把番薯囤进去,可以储藏几个月的时间。
王侍郎这段时间里,找胡商帮忙售卖,以零售给各家食用为主,就说是外国来的番薯。目前不能大量批发,省得有人也去大量种植。
这种番薯非常好吃,粉面甘甜,到秋冬季节,本来蔬菜水果就少了,有这些好吃的,各大户人家都乐于购买。韩五娘也买了一些,觉得美味,动了自家种植的念头,问了老胡,可不可以大量批发,老胡马上神经崩紧,连连摇头。这是王侍郎给他的独家生意,要是韩五娘也种植成功了,那不遍地都是,就卖不上价了,奇货自居的道理他还是懂的。韩五娘没有法子,只能经常从老胡那里批发一点,慢慢攒起来,试试看能不能种,到底该怎么种植,她心里一点数也没有。
淑妃的眼皮缝合手术成功,术后复健效果还好,只是毕竟是移植的器官,肯定不如原装的对劲。眼皮松散,常常是半睁半闭,只是想睡觉时,用手协助把眼皮扒拉下来,比以前好太多了。华神医做手术时,还用埋线法给她缝了双眼皮,使眼皮内部形成疤痕组织,抽线后效果还挺好的。淑妃又琢磨出一种眼妆的画法,粘上假睫毛,在眼侧粘上珍珠切片,把别人的注意视线转移开一些。再用黛粉和金粉装饰,看上去亮闪闪的,就不会注意到她的不自然。
舌头那里就不那么好遮掩,华神医让她含上十几粒小玉石球,用来练习舌头的灵活性。这样复健一年之后会有效果,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,即使会说话,也是吐字不清。
梁王倒是好运气,一来他年轻,二来手脚接骨续筋这种手术更加常见,华神医非常有把握。过了年之后,梁王的手脚都大好了,拄着拐杖可以进行复健训练。
其他人各有心思,梁王妃最是高兴,她嫁过来一直是胆战心惊,怕梁王手脚治不好,落下残疾。又怕宫里淑妃没有好转,他们夫妻一离都城,朝里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。这一年多,她也想开了,当不当太子的她也没法子,只要梁王身体恢复健康,到了封地上太太平平当个诸侯王就行。他威胁不到以后的储君,想来也没有人要害这个早早就去了封地的藩王。
皇帝听说淑妃的病大好,下朝后去关雎宫看了一眼。淑妃穿了时新的衣服,梳了高高的发髻,戴了全套的首饰,脸上的妆容比较浓艳。皇帝到了这个年龄,视力不如年轻时清晰,逐渐花了。眯着眼睛盯着淑妃的眼睛看,也看不大真切,那些金粉不灵不灵的,淑妃还是很漂亮啊。只是舌头还要继续复健,暂时说不了话。无论如何,有希望就好,重赏了华神医和几个贴身弟子。
皇帝看过淑妃,又招了梁王来书房见他,梁王让护卫留在门口,自己拄着拐走进去的。见了皇帝想行礼。皇帝叹口气:“行了,吾儿的伤刚好些,这些虚礼以后再说吧。”说完,吩咐大太监松年扶梁王坐下。梁王小心地坐下来,松年还让小太监给他准备了一个软垫子。
父子两个相望,半晌不知该说什么。皇帝叹口气:“儿啊,你的伤见好。朕也问过华神医,他最近没什么事,愿意陪你到封地去,一路上负责你的术后复健。”
梁王脸色发白:“父皇,龙州离都城遥远,儿臣舍不得您和母妃,过段时间再说吧。”
皇帝道:“梁王,自从朕给了你封地,你一直在拖延。你说家里没王妃,朕就把卢家嫡长女赐你为妻。你说手脚的伤需要在都城里等良医,朕也同意了。现在你的伤都差不多了,你母妃的伤也见好,你还是去封地上复养为好。你一直不走,莫非你对朕的决定不满?”
梁王赶紧挣扎着起身,行了一礼:“儿臣不敢,只是龙州在大西北,离都城遥远,以后想看父皇和母后、母妃都不容易了。”
皇帝似笑非笑:“朕知道,龙州离都城较远,不过远有远的好处。那里地域广阔,民风淳朴,因为远离都城,都城各方的势力也不会影响到那里。你一直在都城享福,没有吃过苦,到大西北锻炼一番,说不得以后有大作为呢。咱们父子一场,朕再让户部给你拨些款项,你也动动脑子,想个什么法子把龙州的经济搞上去,你只要用心些,也是个不错的地方。”
梁王听了这话,慢慢冷静下来,他想起了曾秀云。秀云情况逐渐好转中,只要她能恢复正常,以她的能力,能有很多法子,把经济搞上去。父皇说得也有道理,龙州虽荒僻,可是地盘大啊。秀云说过,越是荒地僻壤,越可能有矿藏。到时候,山高皇帝远的,那些矿藏完全可以不告诉朝廷,自己掌握。
又想着将来父皇龙归碧海,再看看以后,是谁人继位。继位者干得好,自己就闷声发大财,当自己的诸侯王。继位者干得不好,自己积累了财富和人马,也有个皇子的名声,找个借口杀到都城,推翻了皇帝自己上位。
想到这里,梁王稳住心神,又求皇帝:“父皇,儿子遵命。请父皇开恩,准许曾秀云做儿子的侧妃吧。她跟儿子一场,现在成了这个样子,成日失魂落魄的,儿子不忍心把她送回娘家。要是带回封地,还是有个名分的好。儿子就要远行,以后见父皇的面都是有数的,恳请父皇恩准。”
皇帝撇撇嘴,心里道,梁王对前王妃倒是狠心,烧成灰也没难过多少。对这个曾侍妾却是真心,人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了,还要带到封地上。罢了,反正梁王去封地就藩,以后与皇位算是无缘了,他愿意娶个半精不傻的侧妃,就由他吧。
皇帝想好了,点点头:“行啊,既然吾儿愿意,父皇也成全你,就封曾秀云为梁王侧妃。稍后朕着人去曾家和梁王府上宣旨,可是朕也有话说,王妃的娘家是范阳卢氏,这可是五望七姓的人家,朕亲自赐婚,人家卢大人才勉强答应。凡事不能反复,你再不可任性胡为,偏宠曾侧妃,出现前面王氏那样的事。不然,就是欺君,人家卢氏追究起来,朕要给卢家一个交待的。”
梁王看皇帝目露威压,心里一震,连忙称是,不敢反驳。其实,原本他也没想着让前王妃王善一死,关上几年,等曾秀云帮他坐上太子的位置,再商量商量,以后登基了,两个人一个当皇后,一个当贵妃,就看谁生的儿子中用。现在胡思乱想也没啥用了,王善一早烧成了灰,王家与长孙家对自己肯定也是恨之入骨。王善一这件事,八成就是曾秀云在中间做了什么。自己与曾秀云被打,与王家和长孙家有没有关系?自己特别会装样子,明面上的政敌不多,要是有人使坏,也只能是那些想夺嫡的兄弟们,是哪一位呢?
通过这次王侍郎把国师生祭皇陵的事,梁王总算看出来了,原来王妃的哥哥这般厉害呢。果断与亲爹断亲,过继给王子安,除了偏心的陈老夫人,又干掉了国师一脉,还取得了太后的信任。这种魄力,这种手腕,要不是太过年轻,说不得礼部尚书的位置就是囊中之物了。谁不知道现任的礼部尚书淳于大人年纪都六十有三了,平常就是个老好人,谁也不想得罪,纯是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,礼部真正掌权的人就是王侍郎。
胡商帮王侍郎卖蔬菜水果的事梁王也知道了,打听清楚,心里更是感慨。这也太能耐了,反季节蔬菜水果,能赚不少钱啊,主要是这种门路极不好说,道行太深。真是又能搞钱,又能搞事。早知道这样,就对王善一好点,压一压曾秀云,老实当个侧妃多好。到现在,大家两败俱伤成了仇,秀云还是要当侧妃,这已是他能为她争取到最好的身份了。
梁王回到府里,皇帝的圣旨后脚就到了。两个旨意,一个就是让梁王过了青龙节,选个吉日去龙州就藩。一个就是应梁王所请,恩旨提侍妾曾秀云为侧妃。梁王妃卢氏心情复杂,无可奈何地接了旨,赏了传旨太监一个红封。
之后,梁王就领着家里的下人们,点查库房,收拾东西,想着以后回都城还要暂住梁王府,府里的大件东西就没必要拿走。主要那些金银细软,丝绸毛皮,自己喜欢的书籍文具之类,都是要带走的。王妃领着自己的仆婢,清点自己的嫁妆和私产,衣服首饰、金银珠宝之类的都带着走,在都城附近的铺子和庄园不能卖,留下可靠的人经管,收入先暂时存入杨家开的不舍钱庄。
梁王让曾氏做侧妃,要带着她走,不过是赌一赌,曾秀云恢复健康了,就有大用了,就她手里掌握的那些矿址,利用起来就是一笔大钱。将来曾秀云的脑子动一下,把出海贸易再做起来,也是一棵摇钱树。梁王是个凉薄的人,有利益可图还好一点,要是没好处,他才不在乎别人的生死。虽然想利用曾秀云,也不会在细节上多关爱她。曾秀云就有点可怜了,除了贴身侍候她的两个婢女,其他的人对她都是无所谓的态度。她的傍身财产也没多少,都让上次的贼人一窝端了。
芥子空间里的王善一当然知道了这个消息,她在心里叹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这样也好,你害我在后院受了两年罪,我把你打成了半残废,你再也当不成太子,要到遥远的封地去了,想想就解气。曾秀云想害我性命没有得逞,如今吃了疯人药,成了二傻子,还丢了贴身的财物,恩怨抵销。郑淑妃害自家外公,害人不成反折了老娘,如今也成了半残的怪物,再不能在皇帝面前得宠。算起来,我们大致上两清了,以后就是陌路,我下半辈子,下一辈子,都不想再见到这几个人。”
过了青龙节,二月初六,是个好日子,适合出行。梁王领着庞大的车队,带妻妾下人,经开远门出了都城,准备向西北前去龙州。郑淑妃请了太后懿旨,亲自来送行,她还不能说完整的话,只会一个字两个字的崩,像刚学话的幼童,但是殷切嘱咐之意还是能看出来的。梁王妃的娘家也来送行,握着卢氏的手,叮嘱了许多事。等到日上三竿,卢家人还在依依不舍,梁王有些不耐烦,上了马,吩咐一声起程,车队一路向西北方向去了。
王善一嘱咐他哥,给太后的药可不是什么好药,你燃烧了现在,就透支了未来。只能一时提神,时间久了就会消耗体能,人会慢慢消瘦,渐渐地被掏空。赶紧提醒胡僧,时间差不多了,找个借口脱身,省得到时自己倒霉,还连累相关的人。
胡僧听了王大人的提醒,心里一惊,这些时日他非常得意,太后喜欢他,三不五日地叫他进宫讲经。每次去,都是上好的素斋款待,走的时候,还常常有赏赐。甚至,还许诺,明年跟皇帝商量一下,让他到城外的静观寺当住持,他精通梵文,熟悉佛经,非常适合那里。胡僧当然心动,一直准备去静观寺当他的住持呢。王侍郎一通话,把他的美梦惊醒了。算一算手边的财物,也价值七八千贯了,这辈子都够了。悄悄地去杨家开的不舍钱庄,交上千分之二的手续费,把铜钱兑换成黄金。
胡僧想好对策,就求见太后。太后见了胡僧就笑:“毕大师,你求见哀家为了何事?”
胡僧道:“太后,贫僧献给太后的药都是我师傅给的,如今囊中告罄,需要回国跟师傅再求一些。我师傅今年一百零七岁了,再不回去求药,说不得就驾鹤西归了。”
太后有些着急:“毕大师,您自己不会配药吗?哀家这里什么药都齐全,干嘛要跑那么大老远的,要是回来的不及时,哀家可怎么办呢?”
胡僧道:“太后放心,贫僧这里还有近九个月的药,全都给您留下,我快马加鞭的回去,五六个月就能回来。这次回去,我跟师傅求情,请他把配方赏下来,以后就不用再奔波了。就是我那师傅,越老越贪财,每次求药,都要索取孝敬。要是跟他要配方,恐怕他轻易舍不得呢。”
太后冷笑一下,似笑非笑道:“高僧也爱财,哀家没想到呢。也是,法不轻传,这么好的药,肯定要用不少好物,还要费不少精神,要点财物也是正常的。哀家在宫中大半辈子,懂得一个道理,不怕你要,就怕你无所求。毕大师说说,多少合适?”
胡僧道:“三万两万不嫌少,十万八万不嫌多。都十几年没见到师傅了,贫僧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思,只能回去试一试。”
太后叹口气:“好吧,哀家给你五万贯钱,再派三十个高手保护你回天竺,盼你早去早回,省得哀家惦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