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侍郎回家,曲氏迎上来,卖猫得了一万贯,正高兴的手舞足蹈,看到丈夫回家,正要跟他显摆。王侍郎脸色黑沉,盯着她好一会儿,才道:“我命苦,娶了你这么个惹祸的东西。国师来要猫,直接送给他就是了。国师要是个君子还罢了,明明知道是个包藏祸心的小人,你还要高价,这不是得罪了人?”
曲氏一听,柳眉倒竖,怒目圆睁。她恨恨地道:“你命苦?当初,你爹亲自上我家来求娶,我们家看他诚心,才勉强答应。这些年,你在家里不得脸,外公费了劲,给你谋了个官,我跟着远赴万里之遥的南粤任职,给你生儿育女。如今,你回京了,也升官了,觉得娶我亏了,看我不顺眼,处处找我麻烦。”
王侍郎叹口气,曲氏这个人,说她蠢,她还伶牙俐齿,说她聪明,关键时刻脑子转不过圈来。人人都说娶妻娶贤,他摊上这女人,只能说命不好。孩子都有三个了,难不成还和离啊?妹妹的想法真对,干脆把两个儿子给外公送过去教导,肯定比跟在曲氏跟前强。女儿跟她娘也合不来,让人把她东西收一收,去青衣君祠住一段时间也好,要是有什么危难的,她姑母肯定不会袖手旁观。
王侍郎拿定主意,就吩咐大管家王诚:“王胜,让人去国子监把两位公子叫回来,把二人的行李收拾好。再跟长孙老侯爷给的那二十个侍卫说一声,选出十个强些的,明日一早就护送两位公子去安南都护府。”
曲氏一听,大吃一惊,拉着王侍郎的衣袖:“大人,大人,你想做什么?都说虎毒不食子,你看不上我,也没必要害自己的儿子啊?儿子们在国子监学习,几位博士还夸孩子聪明,学习认真。眼看前途光明,你好端端的,为什么要把他们送到安南那偏南之地?”
王侍郎不搭理她,接着吩咐:“让小姐跟前侍候的王姑姑,孙姑姑,给小姐收拾行李。两个贴身的侍女,珍珠和玛瑙,也一起收拾各自的东西。明日一早就出发,五人都去青衣君祠住着,给我妹妹守灵一年。”
曲氏气坏了,她着急地道:“大人,有话好好说嘛。一言不合,就要把我三个孩子都送走,你什么意思?”
王侍郎叹口气:“我问你,前途重要还是性命重要?”
曲氏脸色一白:“看大人说的,当然是性命重要。这是天子脚下,咱家又不是普通百姓,好歹也是官宦之家。便是父亲跟咱们断了关系,还有外公和舅舅们的面子呢。什么人这么大胆,敢算计咱家孩子的性命?”
王侍郎看她糊涂,只能耐着性子解释:“国师要办一桩密差,寻四个贵族,生祭皇陵。要一壮男,一孕妇,一少男,一少女。你没看,近期好些人家给国师府送重礼,就是怕国师坑到家人。你可倒好,一个猫,要了人家一万贯。国师那人,贪财好色,这下了破了财,不得记恨咱家呀?我怕他冲咱家孩子下手,所以,把孩子们先远远的送走。反正,皇帝与太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捆人,那些暗卫们也不可能到万里之外的安南都护府去抓人。”
曲氏脸色更白了,她还不算是无药可救,嗫嚅着:“我错了,我把钱退给国师,再给他赔礼道歉。或许,他就不记恨咱家了。”
王侍郎扶她坐下,无奈道:“知道错了就行,以后,再有什么想法,要先跟为夫的商量,我还会害你不成?国师是个典型的小人,又贪得无厌,就是平白把猫送给他,他也不知足,会不断索取。只要有一次没达成他的心愿,他马上翻脸。要是有别的利益驱使,或是他看你不顺眼,不管你送多少财物,也无济于事。”
曲氏点点头,又问:“为什么只让两个儿子去投奔外公,姑娘要送到青衣君祠呢?”
王侍郎道:“儿子们年龄不小了,事事能自理,送到安南锻炼锻炼挺好的。外公身边有能人,让白先生教两个儿子学文,外公还能教两个重外孙学习些武艺。雪儿年龄小,在咱们身边最好。这不是为了躲避国师使坏,利用那修陵生祭的密差找上姑娘吗,才让她暂时去青衣君祠,打着姑母托梦,让她守灵的旗号。我妹妹死得惨,皇帝心里也略有愧疚,国师有忌讳,或许不敢闹到青衣君祠。再来,青衣君祠里面有暗室,密道,直通后面的青衣山。我在赌,皇帝要脸,不敢光明正大的下手,要是来暗招,姑娘好躲,总比在家里坐困强些。”
曲氏听了,知道此事定下,一屁股坐到床上,愣愣的。王侍郎轻抚她的头,安慰了几句。又从怀里掏出一只订做好的首饰,用金色珍珠镶嵌,淡紫色珍珠串连的步摇。
王雪听了传话,来找父亲问情况,王侍郎知道姑娘虽小,却是个明白人,就把事情跟她讲明白了。王雪脸色发白,吓坏了。王侍郎摸摸她的脑袋,意味深长地说:“雪儿,别怕。你姑母不是死了,真是成神了。她会保护你,所以才让你去青衣君祠。过段时间,等我们收拾了那个妖道,父亲亲自接你回家。”
王雪点点头,王侍郎从帘幕后面提出一个小笼子,里面有一只两个多月大的小桔猫。王雪知道是给自己的,道了声谢。王侍郎道:“你姑姑知道金渐层小猫被你母亲高价卖给国师,你肯定伤心,特地让我把这只给你。你不要光看品种与价格,宠物可贵的就是陪伴主人。”
王雪一看就喜欢,把笼子打开,把小猫抱出来。那小东西看着她,用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主人的手,喵喵地叫着。然后抬高毛茸茸的小脑袋去拱主人的下巴,乖巧可爱地不得了。听说是只小母猫,王雪给小猫取了名字,叫桔妹。
国师回到府里,让灵水把金渐层给米夫人送过去。米夫人看了可爱的小宠物,喜欢地很,抱着不撒手。国师花了一大笔钱,气得不得了,盘算着要害一害侍郎府。
这几日,国师让弟子们调查一下王侍郎家的情况。要不要下手,他又有点犹豫,怪不得王侍郎这么牛,原来有个厉害的外家。长孙家父子四人都不好惹,搞得不好引起边区不稳就麻烦了。皇帝对王善一的后事处理得这么宽松,不光是看前梁王妃死得惨,主要也是忌惮王家与长孙家的势力,不想弄得太僵。要不然,天下冤枉的人多了去,不是谁都能得到补偿的。
想查个人资料,找户部最方便。现在协理户部的是二皇子,他的身体不太好,但好歹是皇后生的嫡子。皇后娘家的势力在那里摆着,二皇子又要强,想在户部当值。皇帝拗不过皇后母子,只得答应。户部是极为重要的一个部门,掌管天下土地、户籍、税收、俸饷及大多数财政事宜,特别重要,肯定要有皇子坐镇。二皇子来还好些,他身体不好,三天两头地歇病假,底下人更松快些,出了大事,还有皇子顶账。
国师找户部侍郎裴荫大人,想知道礼部侍郎王大人家属的情况。裴大人一脸为难,他知道国师这个人,不是个好东西。可惜这个世道,有四句俗语说得精彩:提拔的是溜须拍马的,表扬的是弄虚作假的,发财的是投机倒把的,倒霉的是遵纪守法的。人人都说皇帝忠厚,太后仁慈,其实都是假象。皇帝那是安于现状,既无大志,也无大才。太后是虚荣奢侈,一心追求长生,才宠国师这样的妖道,还美其名曰崇道敬天。
可是当国师把长年半眯半睁的眼睛睁圆了,恶狠狠地瞪他时,裴大人一个激灵,国师这是要害人了。自己如果不给他方便,他说不定就要害自己了。得了,死道友不死贫道嘛。不就是问礼部王侍郎的家人吗,就把资料给他呗。回头,偷偷地给王大人送个信去,能躲得过是运气,躲不过就是命了。
王侍郎得了裴大人的信,心里叹口气。好在自己人缘还没差到让人落井下石的地步,人家知道国师不安好心,还知道悄悄通知一声,算是个好人。吏部魏侍郎出身淮西魏氏,与自己年龄相近,都在国子监读过书,后来同科中举,算是同窗。现在两人都在朝廷当官,位高权重,怕外人多想,平日装成淡淡的,并不多加来往。遇到大事时,两人私下里会找人到指定的宣阳坊祥云彩缬铺递送消息。这个店铺是长孙氏的陪嫁,一直是王侍郎的近人在经营。
王侍郎听得国师的消息,分析他是要对自己孩子下手,他就求了魏侍郎一件事,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年龄改大两岁,把女儿年龄改小两岁。
魏侍郎觉得奇怪,两个人私下约在青衣君祠见面。王侍郎先到一个时辰,跟妹妹把情况交流一下。
两人见了面,客气两句,王侍郎就把皇陵建造不顺,国师进言要找四个人生祭地基的事情告知。魏侍郎听出了一身冷汗,怪不得最近老有人给国师送礼,想来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,怕波及到家人身上,花钱消灾呢。当然了,国师为了敛财,肯定也乐意让人把消息散出来,你们害怕,就赶紧巴结我。只是不明白,国师怎么寻上王侍郎了,他才从南粤调回来没几个月,而且,这次也跟风给国师府送礼了呢。
王侍郎看出同窗好友疑惑,只得把家里媳妇高价卖猫给国师的事说了。魏侍郎听了又好笑又叹息,一个猫,咋能值一万贯,这不是胡来嘛?关键是国师还就能把钱出了,也算是周瑜打黄盖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曲氏也是个妙人,说她蠢吧,她知道多要钱,说她灵吧,她又不会分析形势,什么人的钱都能赚吗?反正是别人家的媳妇,出了事自有老公管,自己一个外人当笑话听吧。改年龄也是个法子,不过,家谱上的年龄也要一起改,不然要露馅,弄得不好就是个欺君之罪呢。
王侍郎点点头,把家里断亲,自己改在王子安名下为嗣子的事说了。又说新上族谱时,孩子年龄也是男子改大两岁,女孩改小两岁。魏侍郎奇怪:“王兄,这是为何?”
王侍郎笑道:“我妹妹青衣君托梦说了,男孩子要早点经摔打,年龄足,好早点入学,早点入仕,男子晚婚了也没人说什么闲话。女孩子不同,不上朝堂,不上战场,无非是家长里短那些破事,女子早生育对身体也不好。年龄改小些,在娘家多呆几年,过些自在日子,省得早早嫁人,到别人家受气。”
魏侍郎听了大笑:“青衣君倒是个妙人,可惜了,所遇非人。”说着,摇头叹息。
王侍郎也跟着叹气:“别提了,皇权大过天,也是无可奈何了。喝茶,这茶是从江南李家商行买来的,味道还不错。”
两个人开始闲聊,说着说着,魏侍郎开始大说鸽子经,他别的爱好没有,特别喜欢鸽子,一说起来如数家珍。什么晋有坤星,鲁有鹤秀,黔有腋蝶,越有诸尖,滔滔不绝。王侍郎听得犯困,他对这些也不懂,出于礼貌勉强微笑。
王善先不懂,芥子空间里的王善一却能听见,也能听懂。她生来能与动物交流,对鸟类的品种知道就比较多。芥子空间里有百鸟园,里面养了许多鸽子,魏侍郎说得的四大异种也有,另有靴头、点子、大白、黑石、夫妇雀、花狗眼很多种类。魏侍郎这人还行,虽是明哲保身之类,却不是落井下石之辈。能与人方便时,还知道使个眼色,送个消息。王善一决定送他一对鸽子,主要是王善一已经跟大白二白交流过了,希望它们做个友好使者。又说,魏侍郎是真正爱鸽之人,肯定能善待它们。
大白二白也乐意跟魏侍郎,在空间里,它们就是普通的鸽子,生得渺小,死得默默无闻。一一说外面的空间更大,有风霜雨雪,有四季变化。最主要的是,能跟着真心喜爱自己的人过一世,也是一种幸福。
魏侍郎饮完茶,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,正要告辞。从殿外飞进来两只白鸽,仿佛有灵性似的落在魏侍郎面前的案几上,对着他咕咕叫了几声。魏侍郎看这对鸽子是纯白色,羽毛通顺,有鳞光羽粉,肋胁肉细粉近乎透明,眼珠圆而黑,如花椒籽,炯炯有神。心里大喜,却又不明白这怎么回事。
王侍郎脑子一转,大致明白是咋回事了,本来就是妹妹的地盘,不是她还能是谁。别人也没这种天生的能耐,让动物都通了人性。王侍郎笑笑,对着两个小东西招招手:“过来,我瞧瞧。”
大白二白仿佛听懂了似的,飞过来落在王侍郎手上,四只黑眼珠盯着王侍郎。王侍郎一瞧,小东西脚上都有纸条,大白、二白。魏侍郎羡慕坏了:“王兄,这对鸽子是你养的吗?有这样好品种也不早点说,要是王兄肯割爱,小弟愿出两千贯。”
王侍郎又笑了:“魏兄,咱们两人什么关系,说那些身外之物干什么,俗了。你喜欢,就拿去吧。不过,这不是我养的,是我妹妹青衣君召唤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