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。
柳如烟是被一股难以忍受的霉味给呛醒的。
她睁开眼，入目是斑驳发黄的天花板，墙角挂着蛛网，空气中那股潮湿、阴冷、混杂着劣质药味的刺鼻气味，疯狂地钻进她的鼻腔。
身上盖着的被子，又薄又硬，还带着一股洗不干净的陈旧味道。
柳如烟的眉头，死死地皱了起来。
嫌弃。
刻在骨子里的，毫不掩饰的嫌弃。
她在蓝星好歹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柳家大小姐，住的是顶级豪宅，吃的是山珍海味。
这种猪窝一样的地方……
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！
“啧。”
柳如烟烦躁地啧了一声，掀开被子坐了起来。
必须搞钱！
立刻！马上！
必须换个能住人的地方！
本小姐是一点苦都吃不了！
“姐，你醒了？快来吃早饭吧。”
门口，一个清瘦的少年探进头来，是柳云景。他已经换好了洗得发白的校服，手里端着一个托盘。
托盘上，是两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白粥，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，还有两个水煮蛋。
这就是这个家，能拿出的最丰盛的早餐了。
柳如烟走到那张掉漆的，摇摇晃晃的饭桌前坐下。
柳云景把其中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碗里。
“姐，你多吃点，你还要高考，费脑子。”
柳如烟看着碗里的鸡蛋，又看了看对面只喝着白粥的弟弟，什么话都没说，直接用筷子把鸡蛋夹了过去，不容置喙地放进了柳云景的碗里。
“吃你的，废什么话。”
她的语气很冲，带着一种大小姐特有的命令口吻。
柳云景愣了一下，想把鸡蛋夹回来，但在接触到姐姐那不容反驳的眼神后，又默默地低下了头，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，眼眶却有点发热。
“妈呢？”柳如烟喝了口粥，随口问道。
“还在屋里……没出来。”柳云景的声音低了下去，“昨天爸又把钱输光了，妈跟他吵了一架，说要绝食。”
绝食？
柳如烟差点没笑出声。
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，去博取一个烂赌鬼的同情？真是愚蠢得可笑。
“饿着吧。”她淡淡地说道，“死不了就行。”
柳云景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他知道，姐姐变了。
从昨晚开始，就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，他觉得，现在的姐姐，更好。
……
吃完早饭，两人一起出门上学。
走在老旧小区的楼道里，柳如烟的神念不经意间扫过身后。
隔着几十米远，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身影，不远不近地缀着。
是顾尘。
柳如烟的眼底，划过一抹复杂的幽光，但脸上却不动声色。
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柳云景。
“还有半个月就中考了，想好考哪个高中了吗？”
这个问题，让柳云景的脚步，明显顿了一下。
他低着头，踢着脚下的一颗石子，支支吾吾地说道：“姐，你不是也还有十几天就要高考了吗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不想读了。”
少年的声音很小，却带着一种压抑的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重。
“我想出去打工，我们早点搬出去，离开这个家……”
柳如烟停下脚步，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“便宜弟弟”。
他很瘦，校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，但肩膀却挺得很直。
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，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隐忍和担当。
柳如烟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。
她想抬手揉揉他的脑袋，却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身高，只能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胳膊。
“你脑子里想什么呢？”
“你的任务，就是给我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，听见没？”
“钱的事，轮不到你来操心。”
她的语气，一如既往的霸道，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“可是学费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柳如烟打断了他，“我说我能解决，就能解决。”
“你只要负责好好学习，其他的，一切有我。”
有这么个弟弟，好像……也不错。
柳云景看着姐姐那双明亮而又坚定的眼睛，所有不安和犹豫，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。
他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嗯！”
解决了弟弟的心事，柳如烟又开始为钱发愁了。
治好那个便宜老妈的肺病，至少需要几万块。
换个好点的房子，押一付三，又是几万。
还有她和柳云景未来的学费，生活费……
这简直是个无底洞！
【宿主宿主！看我看我！】
脑海里，233的声音突然激动地响了起来，像个急于表现自己的邀功精。
【你在为钱发愁吗？你还在为贫穷而烦恼吗？】
【别担心！有本系统在，一切都不是问题！】
它幻化出一个q版的金色算盘，在柳如烟面前疯狂拨弄，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。
【本系统，上知天文，下知地理，中间还能给你算算比特币的K线图！】
【资本运作，财富密码，这都是本系统的基本操作！】
柳如烟被它吵得头疼。
“说人话。”
【咳咳！】233清了清嗓子，收起算盘，一脸正色。
【原主是不是还有一笔存款？就是她假期辛辛苦苦给人补课赚来的？】
柳如烟搜索了一下记忆，确实有。
八千二百三十块五毛。
这是那个可怜女孩所有的积蓄了，一分钱都舍不得花，准备留着给弟弟交学费的。
【把这笔钱交给我！】233的声音充满了蛊惑。
【给我八千块，还你一个新世界！】
【相信我！我，233，打钱！】
柳如烟沉默了片刻。
“亏了怎么办？”
【亏了？开什么玩笑！】233的音调瞬间拔高，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。
【本系统出马，只有一种可能，那就是赢！赢麻了！】
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，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！】
看着它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，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行。
反正233就是她道果的核心，她自己的东西，她信得过。
“好，交给你了。”
【得嘞！您就瞧好吧！】
233欢呼一声，立刻开始在柳如烟的脑海里，调动无数数据流，进行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复杂运算。
资金的问题，暂时解决了。
柳如烟的心情，总算好了那么一点。
她抬起头，看向不远处学校的大门，眼神，一点一点地，冷了下来。
家里的垃圾，暂时收拾了。
那么接下来……
就该轮到学校里的那些了。
而此时。
在他们身后几十米外的拐角处。
顾尘默默地收回了目光，眉头，紧紧地锁在了一起。
他一直跟在后面。
他看着那个女孩，拍着弟弟的胳膊，脸上带着自信而又张扬的笑容。
他看着那个女孩，走在阳光下，整个人的脊梁挺得笔直，浑身上下，都散发着一种……光。
一种让他既熟悉，又感到无比陌生的光。
那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总是低着头，唯唯诺诺，被人欺负了也只敢偷偷哭泣的柳如烟。
你身上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