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小鱼人与花二缺》剧组的试镜地点，设在魔都影视基地一处宽敞的摄影棚内。
柳如烟，或者说“王小雨”，穿着剧组提供的素雅戏服，安静地坐在角落，等待着叫号。
她今天的任务，是试镜女二号“铁心兰”。
【哥，这铁心兰也太清汤寡水了，我演起来都快打哈欠了。】柳如烟在识海里小声嘀咕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衣袖的系带。
柳无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：【按星辉的安排来。先拿下角色，其他的，有的是机会。】
很快，轮到“王小雨”。
她莲步轻移，走到场地中央，按照副导演的指示，开始表演铁心兰的经典片段——温柔劝慰受伤的男主角。
柳如烟的表演，挑不出什么大毛病。
扮相清丽脱俗，气质温婉，台词功底也还算扎实。
那份属于铁心兰的柔情似水、善解人意，她都演绎了出来。
坐在评审席中央，一个头发花白、面容严肃的老者——本剧总导演，人称“王导”的王坤，微微点了点头。
中规中矩，符合角色设定。
但，也仅此而已了。
缺乏惊喜，更谈不上惊艳。
就在副导演准备喊“过”的时候，一个尖细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“呵，王导，这就是秦总亲自推荐的S级新人？”
说话的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演员，名叫白薇薇，据说是某投资方的亲戚，已经内定了剧中的女三号。
她抱着手臂，斜睨着柳如烟，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嫉妒。
“我还以为有什么三头六臂呢，也不过就是一张脸长得还行嘛。铁心兰这个角色，戏份那么重，她撑得起来吗？别到时候拖垮了整个剧组！”
白薇薇的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。
不少等着试镜的演员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，看向柳如烟的眼神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。
柳如烟垂下眼睑，掩去眸底的冷笑。
【哥，这就有苍蝇嗡嗡叫了。】
【跳梁小丑，不必理会。】柳无道淡淡回应，【她倒是送了个好机会。】
王导那双混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扫了白薇薇一眼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他最讨厌这种乌烟瘴气的歪风邪气。
但他也没立刻发作，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场地中央的“王小雨”。
“小姑娘。”王导开口了，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，“铁心兰这个角色，温柔是她的底色，但绝不是软弱可欺。你刚才的表演，匠气太重，少了点……嚼劲。”
他顿了顿，眼中闪过探究：“这样吧，我临时给你加一段戏。不用剧本，你即兴发挥。”
“我要看反差，极致的反差。从一个极端，到另一个极端。能做到吗？”
此言一出，全场哗然。
临时加戏？还是即兴表演极致反差？
这对一个新人来说，难度未免太高了！
白薇薇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更浓了，等着看“王小雨”出糗。
柳如烟心里却是乐开了花。
【哥！哥！听到了吗？瞌睡来了送枕头啊！这老头儿，有点意思！】
柳无道的声音冷静依旧：【机会来了，抓住它。江玉燕这个角色，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？】
他快速在识海中下达指令：“现在，你不是铁心兰。你是江玉燕，在遇见花二缺之前，那个在底层苦苦挣扎，受尽欺凌，却对一丝温暖都抱有极致渴望的江玉燕。”
“想象一下，当初林风设计你，让你众叛亲离时的那种绝望。再想想，被叶倾城那个疯女人囚禁时，那种深入骨髓的不甘与屈辱。”
“然后，把江玉燕那种偏执的爱，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，那种不被看见的疯狂，给我完完整整地剥离出来，揉进去！”
柳如烟闭上眼睛，再睁开时，整个人的气场骤然一变！
如果说刚才的她，是一朵温室里精心培育的娇弱白莲。
那么此刻，她就是一株在阴暗角落里，拼命汲取养分，渴望阳光，却又带着剧毒的黑色曼陀罗！
她的眼神，不再是铁心兰的温柔，而是充满了卑微的祈求，和一丝丝几乎要溢出来的，病态的爱恋。
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，缓缓跪了下去，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簌簌落下。
那声音，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，和深入骨髓的卑微：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到底哪里不如她？”
“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……我可以为你去死……我什么都可以不要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？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带着绝望的呜咽，仿佛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兽，蜷缩在角落里，独自舔舐着伤口。
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恋，那份不被珍视的痛苦，透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，每一个颤抖的音节，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就连刚才还一脸不屑的白薇薇，此刻也张大了嘴巴，忘记了嘲讽。
王导那双深陷的眼睛里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。
编剧是个感性的中年女人，此刻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就在众人以为这段表演会以悲戚收尾时——
柳如烟缓缓抬起头。
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，泪痕未干，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弧度。
那笑容，凄厉，诡异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。
她的眼神，在一瞬间，从极致的卑微爱恋，切换到了极致的怨毒与疯狂！
“既然得不到……”
她的声音轻飘飘的，却带着令人心底发寒的阴冷。
“那就……一起毁灭吧！！！”
最后三个字，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每一个字都淬满了毒液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与疯狂！
那双漂亮的杏眼里，此刻燃烧着黑色的火焰，不再有丝毫的温柔和祈求，只剩下毁灭一切的欲望和滔天的恨意！
从楚楚可怜的卑微乞求，到阴狠毒辣的蛇蝎魔女，整个转变，不过短短几十秒。
却像一把重锤，狠狠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！
整个摄影棚内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针落可闻。
王导和编剧，两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，嘴巴微张，瞳孔放大，直勾勾地盯着场地中央那个依旧保持着最后疯狂姿态的女孩，看得头皮发麻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柳如烟缓缓收敛了那股疯劲儿，慢慢站起身，恢复了“王小雨”那副怯生生、带着点茫然无措的表情，仿佛刚才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江玉燕，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。
她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，小声问道：“王导……我……我这样演，可以吗？”
王导依旧没有说话，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她，久久无法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