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岐的脚步在老槐树下顿住。
夜风卷着枯枝沙沙作响,她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——那声“你终于完成了……我等这一刻,已经太久了”还在耳畔盘旋,尾音浸着清苦药香,像极了记忆里母亲替她煎药时,药罐掀开刹那飘出的雾气。
她猛地转身,目光扫过树影斑驳的地面,除了几片被风卷起的枯叶,再无半个人影。
腰间的药囊随着动作轻晃,里面的茯苓还带着幽壤的余温,可系统界面此刻安静得反常,连往常“叮”的提示音都没了。
“系统?”她低唤一声,指尖在掌心金纹上轻轻一按。
纹络没像往常那样泛起微光,反而传来一丝灼痛。
苏岐瞳孔微缩——这是系统感知到危险时才会有的反应。
山风突然转了方向,吹得她额前碎发乱舞。
她望着镇外连绵的山影,喉间泛起股涩意。
母亲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,可记忆里的母亲总带着病弱的喘息,哪有这般沉稳如钟的声线?
更像是……某个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存在,借了母亲的声壳说话。
“阿岐,该回山庙了。”
她攥紧药囊,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疑虑。
谢知秋还昏迷着,《青囊归一诀》也得尽快查看,当务之急是先安置好一切。
山庙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时,月光正从破损的瓦缝里漏下来,在草席上投出银白的光斑。
谢知秋仰面躺在草席上,面色比离开时更白,额角还渗着细汗。
苏岐蹲下身,指尖按上他的腕脉——脉象倒是比之前稳了些,可灵脉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诡力残余,仍像根细针似的扎着她的神经。
“先看圣典。”她深吸口气,从怀中取出那卷金色医典。
封皮上“青囊归一诀”五个字在月光下流转着暖光,触手温凉,像块活物。
当她的指尖刚触到封皮,医典突然自行展开。
第一页的古文浮到半空,泛着鎏金的光:“医者,执生死之门,开阖之间,可救世亦可覆世。”
苏岐的呼吸一滞。
她曾在青囊宗残卷里见过“生死门”的传说,说的是高阶医修能以医术操控生魂流转,却从未想过这等禁忌会被写进圣典。
更让她心颤的是“可覆世”三字——难道医道与诡道的对抗,并非简单的正邪之争?
她急切地想翻到下一页,指尖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。
系统终于有了动静,机械音带着少见的郑重:“检测到《青囊归一诀》为上古医道本源典籍,后续内容需医圣境大圆满方可解锁。”
“大圆满?”苏岐喃喃重复,目光扫过谢知秋的方向。
他突然发出一声低吟,睫毛剧烈颤动起来。
“阿岐……”
苏岐立刻扑过去,却在触到他手背的瞬间僵住——他的皮肤滚烫得反常,瞳孔里浮起淡淡红光,像两团将熄未熄的鬼火。
“她没死……只是沉睡了。”谢知秋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,尾音还带着某种诡谲的颤音,“等灵脉彻底贯通,她就会……”
“知秋!”苏岐用力拍他的脸,可他的瞳孔很快恢复清明,又陷入了昏迷。
她指尖按在他膻中穴上,内视之术展开的刹那,倒抽一口冷气——原本被灵种之力压制的诡力,此刻竟和灵脉里的药气绞成了麻花,像两条纠缠的蛇,根本分不清彼此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想起幽壤中枢残魂说过的“生魂是最好的媒介”,突然明白过来。
谢知秋的灵脉本就被诡道封印,如今经幽壤融合,竟成了连接两界的活通道。
那些未被净化的诡力,正顺着他的灵脉,一点一点渗透回人间。
“苏岐。”
残魂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,惊得她差点咬破舌尖。
这声音比之前更虚,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:“你听见的女声,是第一代灵种的投影。她本是青囊宗创派祖师,为镇压蚀心蛊自封灵脉,化作守护幽壤的屏障。”
“那她为何用我母亲的声音?”苏岐攥紧谢知秋的手,指节发白。
“你母亲是青囊宗最后一代灵种宿主。”残魂的话像重锤砸在她心口,“灵种认主,记忆相连。她借你母亲的声线,是为了让你更容易接受。真正的秘密……在天医阁的禁地。”
话音未落,识海突然陷入死寂。
苏岐望着手中的圣典,封皮上的金纹正随着她的心跳起伏,仿佛在应和某种远古的呼唤。
山庙外的风突然变了。
苏岐的鼻尖动了动,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她迅速吹熄供桌上的油灯,山庙陷入黑暗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在庙门外停住,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——至少有三个人。
“确认是她?”为首的男声压低了,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。
“那卷金色医典还能有假?”另一个声音阴恻恻的,“不过奇怪,她刚完成医诡融合,灵脉里的药气该冲天了才对,怎么现在……”
“嘘。”为首者突然住口。
苏岐听见玉符碎裂的轻响,接着是晦涩的咒语,像无数指甲挠过铜盆。
她认出那是血煞门的“探魂咒”,专门用来追踪生魂波动。
冷汗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淌。
血煞门是灭她家族的元凶,当年若不是奶娘用命护她,她早成了血煞门炼蛊的材料。
可这些人今夜明明有机会动手,为首者却突然冷笑一声:“先别打草惊蛇。她现在是块肥肉,等灵种彻底觉醒……”
脚步声渐远时,苏岐才敢松口气。
她摸黑走到窗边,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,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几条盘踞的毒蛇。
“他们到底想要什么?”她喃喃自语,掌心的金纹突然发烫,在夜色里泛起微光,仿佛在回应山那端某个未知的存在。
山风卷着草屑撞进庙门,吹得供桌上的圣典哗啦翻页。
苏岐低头望去,第二页的位置不知何时浮现出几个小字:“天医阁,藏真处。”
她望着昏迷的谢知秋,又望向窗外的山影。
残魂的话、血煞门的异动、圣典的指引……所有线索像根线,正把她往某个早已注定的方向牵引。
“看来,该去天医阁了。”她轻声说,指尖抚过圣典封皮,“不管前面是什么,我都要把所有真相,挖个干干净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