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室里的空气突然凝结成冰。
苏岐的指尖还残留着谢知秋掌心的温度,可下一秒,那只原本反握住她的手突然变得虚浮——铜镜的涟漪像活物般卷住谢知秋的脚踝,他整个人被缓缓拉向镜面,玄色衣摆扫过青石板,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。
\"哥!\"苏岐惊喊,银针\"唰\"地扎进谢知秋腕间的内关穴。
镇心针的青光刚泛起,镜面上的涟漪陡然加剧,她的手指触到谢知秋的手腕时,竟像触到了浸在冰水里的枯枝,冷得刺骨。
系统警报声炸响在脑海:【检测到诡道镜像术·引魂境!
目标谢知秋神识被剥离,当前灵脉稳定度37%,需在30秒内建立防护屏障!】
苏岐的呼吸骤然急促。
她另一只手按上谢知秋后颈的风府穴,那里是神识入体的要穴,此刻正像漏风的破洞般往外渗着阴寒。
她能清晰感觉到兄长的神识正顺着那道破洞被抽离,像断线的风筝般往镜中飘——镜里的黑雾宫殿更近了,飞檐下的人头还在滴血,血腥味顺着镜面漫出来,呛得她眼眶发酸。
\"坚持住。\"她咬着牙,指尖在谢知秋的大椎、玉枕穴连点三下,这是《青囊护魂诀》里的急救手法。
可镜中的吸力太强,谢知秋的身体已经半悬在半空,发梢扫过镜面的瞬间,他突然剧烈颤抖,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:\"阿岐...我看见...看见一片白...\"
灰白。
谢知秋的神识坠入了灰白世界。
这里没有天,没有地,只有漫无边际的雾。
他低头,看见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,能透过皮肤看见血管里流动的幽蓝——那是被蛊引子侵蚀的痕迹。
远处传来铃铛声,清脆得诡异,他循着声音走,雾里渐渐浮出一座祭坛,石台上捆着七个孩童,他们的天灵盖被剖开,露出泛着绿光的灵种。
戴青铜面具的男人站在祭坛中央,他的道袍是青囊宗的素色,可袖口绣着的不是药葫芦,是盘成蛇形的蛊。\"灵种入体,血脉为引。\"男人的声音像刮过骨茬,\"等苏家最后血脉觉醒,青囊宗的灵脉就会变成养料,滋养我主重生。\"
谢知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他认出那道袍的纹路了——是青囊宗内门大弟子的服饰。
百年前青囊宗覆灭时,内门大弟子林昭然带着半数典籍失踪,难道...
\"你是谁?\"他冲过去,手却穿透了男人的肩膀。
面具下传来低笑:\"你该问,你是谁。\"男人抬手,青铜面具裂开蛛网状的细纹,露出下面爬满蛊虫的脸,\"苏家的余孽,蛊王的容器...等你妹妹解了蛊引子,就是你们兄妹的死期。\"
\"哥!\"
一声清喝刺破灰白世界。
谢知秋猛地回头,看见苏岐的身影在雾里若隐若现,她的指尖凝着淡青色的光,那是药气具象化的形态。
他突然想起小时候,奶娘总说阿岐的药气比寻常医修更暖,像晒过太阳的草药香。
\"抓住我的手!\"苏岐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急切,\"灵脉共鸣——启!\"
现实中,苏岐的额头渗出冷汗。
她咬破舌尖,腥甜的血味涌进喉咙,这是强行调用灵脉的禁忌之法。
两股药气从她掌心窜出,一股缠上谢知秋的神识,像绳子般往回拽;另一股顺着他的灵脉游走,在被蛊引子侵蚀的位置筑起屏障。
系统提示音还在响:【药气消耗过度,当前剩余量23%】,可她顾不上了——谢知秋的灵脉竟在自动吸收周围的阴煞之力,那些黑雾顺着他的毛孔钻进去,在皮肤下形成青紫色的脉络。
\"醒过来!\"她拍开谢知秋的人中穴,\"你不是棋子,你是我哥!\"
灰白世界里,谢知秋感觉有团暖热的光撞进胸膛。
他望着苏岐指尖的光,突然想起奶娘临终前的话:\"阿秋和阿岐,都是被命运推到风口的人。\"可风口不是绝境,是他们并肩的地方。
他握紧苏岐的手,原本虚浮的身体渐渐凝实,蛊引子在血管里翻涌的痛突然变成了力量——他能感应到,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的气息,正从某个阴寒的方向传来,像腐尸上的蛆虫般蠕动。
\"我能找到他。\"谢知秋的眼睛突然睁开,镜中的吸力瞬间消失,他重重摔在苏岐怀里。
他的声音还带着喘,却异常清晰,\"在西南方向,三十里外的乱葬岗,有座被槐树缠住的祠堂。
他在那。\"
苏岐扶住他的肩,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。
她摸出七枚赤铜针,在地上画出北斗七星的形状——这是青囊宗失传的\"七曜封魂阵\"。
针入地面的瞬间,铜镜发出刺耳的尖啸,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,黑雾从裂缝里涌出来,却被针阵的青光挡在半空中。
\"封!\"她咬破指尖,血滴在中央的天枢针上。
铜镜\"砰\"地碎成千万片。
苏岐松了口气,正要扶谢知秋起身,眼角突然瞥见一片未完全碎裂的镜面——倒影里,有只泛着幽绿的眼睛正盯着她,睫毛轻轻眨动,像在说\"我们还会再见\"。
\"阿岐?\"谢知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只看见满地碎镜。
苏岐没说话。
她弯腰捡起一片镜渣,掌心被划破的地方渗出血,滴在镜面上,那抹幽绿的光突然闪了闪,消失不见。
\"哥,收拾东西。\"她把药箱甩在肩上,另一只手攥紧谢知秋的手腕,\"我们去乱葬岗。\"
密室的石门\"吱呀\"一声打开,月光漏进来,照在谢知秋苍白的脸上。
他望着苏岐紧绷的下颌线,突然笑了——从小到大,只要阿岐说\"我们去\",就没有走不通的路。
西南方向的夜风卷着腐叶的味道吹进来,苏岐闻到了,那里面混着若有若无的蛊香。
她摸了摸怀里的镇心针,针身的青光比以往更亮——这是药气在警示危险。
乱葬岗的槐树,缠住的祠堂,戴面具的男人...
她低头看了眼谢知秋的手,那里还留着方才被镜面拉伤的血痕,该算算总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