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雾未散时,苏岐和赵虎已到了青溪山脚。
\"这路比我采药时走的野径还难。\"赵虎抹了把额角的汗,粗布短衫后背洇出深灰的水痕。
他手里攥着根断枝当拐杖,每一步都碾得碎石咔嗒响。
苏岐走在前面,鞋底沾着晨露打湿的青苔,却比他快上半丈——她心跳得急,仿佛有只手在胸腔里攥着,一下下扯着往山庙方向拽。
\"老吴头从前总说,青囊宗的气数藏在山缝里。\"她摸了摸衣襟里的地图,指尖隔着粗布蹭过\"青溪山庙\"那圈朱砂,\"他去年腊月咳血,我替他熬药时,他盯着药罐里的蒸汽说,'等开春化冻,我得去山庙给祖师爷烧柱香'。\"
赵虎脚步顿了顿:\"那老头...上个月我去镇西送山货,见他屋子塌了半面墙。
您说他藏东西...\"
\"他藏的不是东西。\"苏岐打断他,喉结滚动,\"是命。\"
老吴的药铺在后山坳里,苏岐十二岁那年发高热,是他用三碗麻黄汤从鬼门关抢回来的。
后来她跟着认药草、学扎针,老吴总说\"小岐的手稳,比我这抖了二十年的强\"。
可三天前她潜回山镇找线索时,药铺已经烧得只剩焦黑的房梁——有人放了绝户火,连半张药方都没给她留。
山庙的飞檐终于从树缝里露出来。
褪色的\"青溪古刹\"匾额斜挂着,半块\"古\"字掉在台阶上,被野藤缠成绿疙瘩。
苏岐踩过满地碎瓦,指尖刚碰到庙门,朽木就簌簌往下掉渣。
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,扬起的灰尘里,她看见半尊泥佛——佛像的头歪在供桌上,左眼被老鼠啃出个窟窿,右脸却还留着金漆,在透过破窗的光里泛着暗黄。
\"佛都残了。\"赵虎跟着跨进来,靴底碾碎了几枚铜钱,\"您说老吴能藏哪儿?\"
苏岐没答话。
她绕着佛像转圈,手指划过泥胎剥落的纹路,在左肩位置触到块松动的砖。\"帮我。\"她回头,赵虎立刻上前,两人合力一推——砖块咔嗒落地,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。
暗格里是个桐木匣,裹着层油纸。
苏岐的指尖刚碰到油纸,系统提示音就在耳边炸响:【检测到青囊宗遗留物,建议立即开启】。
她喉头发紧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慢慢揭开油纸——匣盖打开的瞬间,药香混着陈纸味涌出来,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小袋药材:朱砂、雄黄、还有半块带皮的茯苓。
最底下压着封信,泛黄的信笺边缘卷着焦痕,字迹却清晰如昨:\"岐儿亲启。\"
苏岐的手开始抖。
她认得这字——父亲教她写\"人\"字时,总说\"撇要稳,捺要沉\",信上的每一笔都带着同样的力道,像他当年握着她的手在沙盘上画的一样。
\"若你看到此信,说明我已经不在。\"
她念出声,声音发颤。
赵虎凑过来,粗重的呼吸喷在她后颈:\"是您爹写的?\"
\"血煞门之所以能攻破青囊宗,是因为内部出了叛徒——'九脉引路符'被盗,封印松动,他们才得以突袭。\"
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苏岐的指甲深深掐进信笺,纸背洇出淡红的血印。
她想起三岁那年的夜,火光染红了祠堂的琉璃瓦,奶娘背着她从狗洞钻出去时,她回头看见父亲站在台阶上,手里的青铜灯盏砸在血煞门门主脚边——原来那不是绝望的反抗,是在拖延时间,等叛徒彻底暴露?
信末有串数字:3-7-2-5-9。
旁边用小字注着\"按《青囊入门诀》解\"。
\"《入门诀》...\"苏岐翻出系统空间里刚解锁的《青囊九脉诀》残卷,指尖快速划过书页。
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:【启动「灵脉共鸣」自主运算模式,识别中...匹配成功:密码格式符合《青囊入门诀》中的'脉象编排法'】。
她的手腕一热,归元针从袖中滑出,针尖悬在信笺上方,泛着暖金色的光。
数字开始跳动,3对应\"浮脉\",7是\"弦脉\",2为\"迟脉\"...当最后一个9落定在\"洪脉\"时,针尾突然爆出个光斑,在信笺上投出两个字:\"韩无咎\"。
\"韩...无咎?\"赵虎念出声,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。
苏岐的太阳穴突突跳着。
记忆突然涌上来:青砖铺的院子里,穿月白长衫的男人蹲下来,手里举着颗裹着糖霜的药丸子,\"小岐最乖,这是甘草糖,不苦的\"。
他身上总带着陈皮香,每次来都要和父亲在书房里说很久的话,走时会摸她的头,说\"等小岐长大了,要做比你爹更厉害的大夫\"。
\"原来是你...\"她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,\"原来给我糖吃的手,也能偷走家族的命。\"
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:【任务「山庙寻踪」完成,奖励:《青囊九脉诀·本源篇》第二卷收录,解锁「针术推演」进阶技「断魂针」;触发隐藏剧情线:'叛徒的踪迹'】。
苏岐松开手,信笺上的血印已经干了,像朵褪色的红梅。
她把信小心收进怀里,指尖抚过归元针的针柄——这针现在更沉了,仿佛带着百年前青囊宗先辈的气。
\"该走了。\"赵虎扯了扯她衣袖,\"日头要落了,山路上不安全。\"
苏岐抬头,破窗外的天已经染成橘红。
她最后看了眼泥佛空洞的左眼,那里落着只灰雀,正歪着头看她。
风从门缝里钻进来,吹得供桌上的铜钱叮当响,像极了老吴药铺里那串挂在门楣上的铜铃——从前她去学医,铃铛一响,老吴就会从柜台后抬起头,说\"小岐来了\"。
\"赵叔。\"她转身,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晚霞更亮,\"等月上树梢,咱们去镇东。\"
\"镇东?\"赵虎愣了下,\"那不是...\"
\"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。\"苏岐摸了摸腰间的玄星针袋,\"奶娘说,她在院后老槐树下埋了个铁盒,里面有我娘的银簪。\"
她没说的是,奶娘临终前攥着她的手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:\"那盒子里...有你爹的半块玉牌。\"
山风卷着暮气涌进来,吹得苏岐的衣角猎猎作响。
赵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,突然想起上个月在林子里遇见的小狼崽——被猎人下了套,腿上都是血,却咬着牙一声不吭,眼睛亮得像要烧起来。
现在这双眼睛里,烧的是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