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第三响时,石室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
苏岐踉跄一步,肩头的谢知秋险些滑落——她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,连握着归元银针的指节都泛着青白。
“轰——”
闷响震得石壁簌簌落灰,中央地面缓缓升起一座黑玉石台。
台顶悬浮着团墨色雾气,像被揉碎的夜色,却翻涌着腥甜的血气。
苏岐的鼻尖突然泛起灼烧感,那是灵脉被强行挤压的痛——黑雾里的灵力太浓了,浓得像要把她的经脉都撑裂。
“这就是蚀心蛊的核心?”她喉咙发紧,指尖的银针微微发烫。
系统在耳畔疯狂提示:“检测到S级邪灵波动!当前青囊境无法承受直接冲击!建议立即启动灵脉共鸣!”
话音未落,背上的人突然动了。
谢知秋的手指扣住她锁骨,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。
苏岐倒抽冷气,转头时正撞进一双金纹流转的眼睛——他的瞳孔原本是温润的墨色,此刻却像撒了金粉的深潭,泛着古老而神圣的光。
“放我下来。”他的声音还是清润的,尾音却带着种不属于凡人的空寂,“我是你兄长,也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。”
苏岐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三年前奶娘咽气前,曾抓着她的手说“你还有个哥哥,在很远的地方”,可那之后再无线索。
此刻谢知秋眼底的金纹,竟和她颈间家传玉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她的声音发颤,归元银针在掌心烙出红痕。
谢知秋抬手指向黑雾,腕间的青玉镯折射出细碎金光:“灵脉在共鸣。从你第一次用银针救我时,它就在等这刻。”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,“引导我,阿岐。用青囊宗的血契,把蛊毒引到我灵脉里。”
苏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三天前在破庙,谢知秋为替她挡诡虫,胸口被啃出个血洞;想起上个月暴雨夜,他背着昏迷的她翻了三座山找药铺。
可此刻这个说“我是你兄长”的人,眼底的光太陌生,陌生得让她害怕。
“系统!检测谢知秋灵脉状态!”她咬着牙低喝。
“检测完成。目标灵脉与宿主存在99.7%同源性,符合青囊宗血契条件。”系统的机械音难得带上了波动,“触发‘岐黄真诀·合魂篇’,正在融合《灵脉再造术》与《蚀心封印录》——”
苏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无数金色符文突然涌入脑海,像被风吹散的经卷:如何用银针勾连两人灵脉,如何将蚀心蛊的怨气转化为药气,甚至连三十年前清蘅祖师以命饲蛊的每一步都清晰如昼。
“原来……原来血契不是诅咒,是传承。”她突然笑了,眼泪砸在谢知秋手背,“哥,我信你。”
她将归元银针抵在谢知秋腕间“太渊穴”,另一只手按上自己心口“膻中穴”。
两股温热的血流顺着针尾涌出,在两人之间连成猩红的线。
黑雾突然剧烈翻涌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,石台上的黑玉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痕。
“苏岐!你以为能扭转天命?”
阴恻恻的声音从石壁后传来。
赤牙裹着血雾现出身形,左脸的红纹已经爬满半张脸,瞳孔里蜷缩着无数黑虫。
他掌心托着颗滴着黑血的蛊卵,指尖一弹,数十只青灰色蛊虫如利箭般射来!
苏岐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。
她反手摸向腰间的香囊,“嗤”地擦燃火折子——焚魂香的呛味炸开时,她已经抱着谢知秋滚到石壁后。
蛊虫撞在石壁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,在石面留下蜂窝状的洞。
“哥,忍着点!”她扯下谢知秋外衫,露出精瘦的脊背。
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,精准刺入“大椎”“命门”两穴。
谢知秋闷哼一声,金纹从眼底蔓延到脖颈,像活过来的金线,顺着银针爬进苏岐的手臂。
黑雾突然安静下来。
苏岐能清晰感知到,那团墨色里有两股力量在撕扯:一股是腐臭的怨气,要撕裂一切;另一股却带着淡淡的药香,像极了母亲生前常熏的艾草味。
“娘亲……”她喃喃,眼泪又掉下来。
三年前那个雨夜,母亲将她塞进暗室时,身上就是这种味道。
暗室外血煞门的喊杀声里,她听见母亲说:“阿岐,记住,青囊宗的医道不是杀人的刀,是渡魂的舟。”
归元银针突然剧烈震颤。
苏岐咬着唇,将最后三根银针刺入谢知秋“心俞”“肝俞”“肾俞”三穴。
金色光纹顺着针尾窜入黑雾,墨色竟开始变淡,露出里面缠绕的锁链——每根锁链上都刻着青囊宗的医典残章。
“不可能!”赤牙的声音带着惊恐。
他挥袖召出更多蛊虫,可那些虫子刚接近黑雾就被金光绞成碎片。
他踉跄着后退,撞翻了墙角的烛台,火光映出他脸上扭曲的红纹,“蚀心蛊是血煞门的……是我的!”
苏岐没空理他。
她能感觉到,黑雾中心有个温热的存在,正顺着灵脉线往她身体里钻。
那不是邪祟,是……是记忆?
她看见雪夜的青囊宗,穿月白医袍的女子跪在祭坛前,将匕首刺入心口。
鲜血滴在青铜蛊鼎上,鼎里的黑虫突然安静下来。
女子抬头时,面容和苏岐镜中倒影重叠—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母亲,却又那么熟悉。
“阿岐,用你的医道,渡它归正。”
声音在脑海里炸响。
苏岐浑身一震,归元银针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。
她咬着牙将银针推进半寸,黑雾发出垂死的尖叫,终于开始凝结成实体——那是只遍体鳞伤的虫,身上的锁链还滴着黑血,却在金光照耀下,缓缓舒展虫翼。
“结束了。”谢知秋的声音又变得温和,金纹从他眼底褪去,“阿岐,做得很好。”
苏岐刚要笑,黑雾残片突然剧烈收缩。
她还没反应过来,耳边就响起道熟悉而冰冷的声音,像从极深的地底传来:
“孩子……你终于来了……”
石壁上的烛火“啪”地熄灭。
黑暗中,苏岐摸到谢知秋的手,他掌心还残留着体温。
而那团黑雾虽然消散,石台上却多了枚半透明的虫卵,正泛着和她颈间玉牌一样的青光。
赤牙的惨叫声从角落传来,可苏岐听不清了。
她盯着虫卵,突然想起母亲手记最后一页的字:“若有一日蛊醒,当以血引,以医渡。”而此刻,虫卵上正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,在黑暗中发出幽光:
“清蘅留笔:吾女苏挽之,孙苏岐,青囊不灭,医道不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