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石砸在肩头的钝痛混着心口撕裂般的抽痛,苏岐几乎要跪下去。
她怀里的温度正在消散——那是阿娘的手,方才还抚过她的脸,此刻却比山涧冰泉更冷,指节在她掌心虚虚蜷着,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银杏叶。
\"阿娘!\"她喉间发紧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\"阿娘你别——\"
\"小岐...\"母亲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雾里,眼角的泪痣跟着轮廓一起模糊,\"灵脉...被蛊王啃了根基,阿娘的残魂...留不住的。\"
苏岐突然想起三岁那年,奶娘背着她躲进后山树洞,暴雨打湿了阿娘塞给她的药囊。
那时阿娘也是这样,声音轻得像要化在雨里,说\"小岐乖,等阿娘引开他们\"。
可这一次,她不会再让阿娘消失了。
指尖触到腰间银针囊的瞬间,她的手在抖。
归元银针的棱面刮过指腹,疼得她倒吸冷气——这疼好,能让她清醒。
她咬着唇将银针抵在母亲眉心三寸处的灵识穴,腕骨绷得发白:\"系统说过,归元针能锁魂!
阿娘你撑住,我、我这就——\"
\"傻孩子...\"母亲的指尖最后一次拂过她发顶,\"医者之道...不在术,在于心。\"话音未落,她的身影已散作千万点萤火,最后那簇暖光却没入谢知秋胸口的青囊印记,像颗被风吹进深潭的星子。
\"叮——触发'岐黄真诀·归藏篇'!\"系统的机械音炸响在耳畔,\"检测到灵脉断连危机,正在解析'灵脉续接法'——\"
苏岐眼前闪过无数金色符文,古老口诀顺着神经窜进脑子:\"三阴交引气,百会穴锁魂,以共魂为桥,续残脉于方寸。\"她猛地抬头,看见谢知秋瘫在青石板上,面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,额角的血还在往下淌,却在青囊印记周围凝成细小的金珠。
\"原来阿娘的残魂...\"她喉头一哽,反手拔下谢知秋后颈\"风府穴\"的银针,指腹在他腕间\"神门穴\"快速点按,\"借你的灵脉做桥!\"
银针入穴的瞬间,谢知秋突然闷哼一声。
他原本闭合的眼睫剧烈颤动,青囊印记泛起涟漪般的金光,竟顺着苏岐的银针往上爬,在两人之间织成半透明的光网。
苏岐能清晰感知到,那缕暖光正顺着光网缓缓流动——是阿娘的残魂,正与谢知秋的灵脉缠绕。
\"臭丫头!\"
阴恻恻的嘶吼撕裂空气。
苏岐抬头,正撞进赤牙扭曲的脸。
他的左眼完全化作漆黑的蛊巢,无数半透明的虫豸在眼眶里翻涌,右手掐着诡异法诀,身后的黑雾凝成巨蟒形状的噬梦蛊,蛇信子吐着腥气,正嘶嘶吐着信子扑向谢知秋!
\"想动他?\"苏岐抄起腰间的镇魂香往地上一掷。
青雾腾起的刹那,她已欺身到谢知秋跟前,左手按住他后心\"命门穴\",右手银针精准刺入\"曲池穴\"。
\"噗——\"谢知秋喷出一口黑血,血珠落在青囊印记上滋滋作响。
他原本绵软的身体突然绷直,周身泛起淡金色光晕,竟生生顶住了噬梦蛊的冲击!
\"血亲灵脉?\"赤牙的瞳孔骤缩,\"你、你是青囊宗...\"
\"轰——\"
山壁裂开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。
苏岐脚下一踉跄,看见半座山正往下砸,碎石如暴雨般倾泻,离他们不过十丈远。
她弯腰扛起谢知秋,他的重量压得她肩骨生疼,却让她想起七岁那年背着病重的奶娘翻山找药,那时她也是这样,一步都不敢停。
\"系统!\"她咬着牙吼,\"地脉异动!有没有安全路——\"
\"检测到地脉紊乱,建议使用'通灵银针'探测。\"
苏岐反手抽出三根通灵银针,狠狠扎进脚边地面。
银针震颤的频率顺着掌心传来,她闭眼感知——东边是塌陷的地缝,西边是蛊虫巢穴,唯有正前方三寻处,有细微的灵脉波动。
\"那边!\"她踹开脚边一块落石,抱着谢知秋往裂缝狂奔。
身后传来赤牙的尖叫:\"想跑?
我的蛊王早就在你们灵脉里下了种!
等它吞了这小子的命——\"
话音未落,一团黑虫已从头顶压下。
苏岐猛地刹住脚步,反手摸出三枚银针。
这是她用三年时间泡在药泉里温养的\"镇蛊针\",针身还带着淡淡药香。
\"去!\"
银针破空声混着虫群的嘶鸣。
第一枚钉入虫群最密集的\"命门\",第二枚挑开\"膻中\"的蛊王核心,第三枚直贯\"百会\"——那是虫群意识的汇聚点。
黑虫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炸开,腐臭的绿汁溅在苏岐脸上,她却连擦都不擦,扛起谢知秋继续跑。
裂缝就在眼前了。
苏岐能看见缝隙外透进的天光,可刚要迈步,后颈突然一凉——是赤牙的手,指甲已变成漆黑的蛊刃,正抵在她动脉上。
\"你以为...\"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,带着腐肉的腥气,\"逃得出万葬谷?
真正的蚀心蛊...早就在你们身上扎了根!
等它吞了灵脉,我要你看着这小子变成人彘,看着你阿娘的残魂——\"
\"闭嘴!\"苏岐猛一矮身,用肩头撞向赤牙小腹。
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,她抱着谢知秋扑进裂缝。
身后传来赤牙的怒吼,混着碎石滚落的轰鸣,渐渐远了。
裂缝里的温度骤降。
苏岐借着手机弱的光回头,只看见赤牙的脸在黑暗中忽隐忽现,像团不散的阴云。
她刚要松口气,谢知秋突然在她怀里抽搐起来。
他的青囊印记正发出刺目的光,阿娘的残魂从中溢出,在两人之间形成微小的漩涡。
\"系统,他怎么了?\"
\"共魂状态不稳定,需尽快找到灵脉修复地。\"
苏岐咬着唇点头,刚要举步,裂缝深处突然传来低吟。
那声音像是用骨笛吹出来的,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,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,敲得她耳鼓发疼。
\"谁?\"她下意识摸向银针囊,可黑暗里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那声音,越来越清晰,仿佛在说...
\"蚀心蛊,醒了。\"
苏岐的手在发抖。
她望着裂缝尽头的漆黑深渊,那里像张择人而噬的巨口。
怀里谢知秋的体温正在流失,阿娘的残魂光点越来越弱,而那低吟声,正从深渊最深处,缓缓漫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