蓬莱关闭之时,几位圣祖都停下争斗,将目光投向海上。
空空荡荡,没有一个人影。
烛龙喟叹一声,不经意转向白泽,微微点头。白泽脸上笑容慢慢收起,并不作声。
“都杀了吧。”烛龙一声令下,妖族和恶鬼再次冲杀起来,只见广源城中一片血气冲天。
朱飞飞心中暗叫不好,一时失了方寸。虽然看上去没让烛龙获得什么,可是范子瑜他们若是失陷在内三十年,不知会发生何等变化。
这死童子,也不知道说说里边还有几人存活,哪些身死?
不会都死在里边吧。
他把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,脑中想到一人,自出了蓬莱之后就悄悄走了,那个憨货赑屃。
想到这里,他冲着元空空大吼一声:“先救人吧,甭管那么多了。”
说着飞向广源城外还在死死抵抗的华夏武馆众弟子。应龙见他行动,怪叫一声,再次纠缠而上,口中调侃:“怎么着,要插手人妖之战?”
朱飞飞鼓着腮帮,咬着牙怒道:“这些人是我朋友。”
“那也不行,就算建舟此刻说这些都是她的娃,也不能插手。”应龙声如夜枭,发出怪叫。
烛龙暗暗点头,示意穷奇白泽等人继续动手。
元空空犹豫许久,终于还是指着夔牛怒骂:“你伤的是我徒儿好友,那是妖族,且来吃老子三棒!”说着又与夔牛战在一处。
其实元空空斗战之道已至巅峰,圣祖之中,说起打架恐怕只有烛龙能和他放对。奈何夔牛所修土之道,立在地上挨打的本事那是天下无双。
元空空虽然占尽上风,想要打死对方却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做到。
广源城里,战斗之声逐渐停息,只有惨叫哀嚎还在回荡。黄昱在半空现出身形,看向一百多死战到最后一刻的机甲,眼中露出一丝忌惮。这一百多人负隅顽抗,差点坏了他的大事。还好有穷奇、通海和几位大圣帮忙,更有妖兵鬼卒死战,终于将这些人留在了这里。
他脸上浮现惯常笑容,大喝一声,只见地上无数道黑气、冤魂都向着他嘴里涌来。而广源塔上的黑光一道道消失,临世恶鬼一只只步入黑光当中,回归九幽。
紧接着,一座座广源塔失去支撑,化作飞灰,露出底部一块块神器碎片。
黄昱前前后后不知吸入多少冤魂,怕至少也有十万之数。他打个饱嗝,意犹未尽地看向残余魂魄,伸手拿出一个葫芦,将这些黑气吸入其中。
只是一会功夫,广源城就怨魂廓清,只留下无数死尸和鲜血,诉说着人间惨像。
黄昱志得意满落下半空,只觉体内鬼气之盛杀孽之重,已足够将其推上玄德境,不由笑出声来。他随手一招,一地的神器碎片纷纷飞到他身边,勉强凑成一块斧头模样。
烛龙施施然走入城来,目光好笑地看向黄昱。
黄昱慌忙低头躬身,在心里暗骂一句,接着诚惶诚恐走上前来,口中说道:“圣祖,已为您取得斧头碎片。广源城破,我能登上玄德,全靠您运筹帷幄。”
烛龙低着头,黒巾慢慢飘起,嘴角弯出笑意:“不错不错,这些新鲜魂魄,也一并给我可好?”
黄昱忙将斧头和葫芦一并交出,眼角闪过一丝寒光。
恰在此时,烛龙笑出声来,一掌打碎葫芦,一掌轻轻按在黄昱头顶。只见葫芦之中,黄昱体内那些冤魂再次飞出,向着烛龙脸上的黒巾飞来。
黄昱大惊失色,运起全身灵力想要抵挡,可是一用力,体内魂魄流失更速。他目呲欲裂,才知道上了妖族大当,怒吼道:“你发过誓的,你指着黄泉发誓说定不负我,不怕五雷轰顶吗?”
烛龙再也忍不住,哈哈大笑:“厄水之誓,你也当真?”
只见这股黑气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,才被烛龙吸收干净。而黄昱倒在他脚下,已成干尸。烛龙鼻子上的黒巾慢慢淡去,化作一道清气钻入烛龙耳中。
原本的黒巾之下,两个骇人的空洞已被黑气填满,慢慢旋转变成眼睛的样子,射出点点幽光。只有眼角和眼下的那些伤痕,还依然如故。
烛龙眨动双眼,志得意满看看四方。白泽微微低头,手心冒汗。
这时又见崖壁之上的穷奇跃下,化作人形,手掌之中握着一杆正在快速缩小的斧柄,跪倒在地向烛龙献上。口称:“主公在上,开天斧柄已取到,愿我主武运昌隆。”
白泽眉头皱起,他只道穷奇等四凶是应龙好友,却没想到竟是认烛龙为主。
外边正在缠斗鲲鹏的应龙停下身形,惊疑不定地看向此处。终于还是被鲲鹏趁乱将城外剩余的十几个子弟兵藏于体内。
元空空和夔牛也停下争斗,都把目光投来。元空空蓦地发出一声大吼,跳上半空,一棒砸来,惊喜喝道:“不错不错,烛龙你恢复实力,正该好好较量较量。”
烛龙微笑抬头,只伸出一手,便架住元空空可开山碎岳的一击。另一只手轻轻收起穷奇手中斧柄,然后一拳砸出。
元空空手中铁棒足有两丈,按理说烛龙一拳根本打不到他。却没料到那一拳刚刚挥出,就在元空空耳边撕开一块空间,打在他的鬓角。
通臂猿猴就被一拳砸飞,额角明显凹进去一块。
烛龙轻声念道:“满脑子肌肉的家伙,真是自以为是。”然后转头看向远处朱飞飞,笑着问道:“鲲鹏儿,我这学自你的空间之道,可还入门?”
朱飞飞咬紧牙关,并不答话,闪现到元空空之侧,拖着好友,眨眼消失。
只留下烛龙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。不知何时,无数妖兵跪了一地,就连白泽、应龙和夔牛也低下头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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喧泫好奇地打开书桌上一张图纸,竟是一张完完整整的地图,正是傲来大陆的地貌。
整个大陆像是一块树叶形状,被密密麻麻标注着水流山岳等地形,字体娟秀,像是女子手笔。
喧泫看不出个所以,放下这张地图,拿起旁边一本册子。里面也是地图,喧泫一页一页翻过去,脸上都是震惊,这里竟然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图纸。
第一页便是蓬莱,却被人撕去大半,只留下蓬莱两字和一些雪景。
欧阳海对这飞船更感兴趣,好奇地滑动驾驶舱屏幕,随着指引在飞船内前前后后看个不停。想到好友曾驾驶着这个东西遨游星海,不由生出憧憬之意。
只是经过医疗舱时,看到里边一大一小脸上的神情,他终于意识到医疗进展并不顺利。
他小心打开医疗舱门,悄悄闪身进入,坐在苏思若身旁。
萌萌对他的动作视而不见,只是在原地转着圈子,蹙紧眉头口中喋喋不休。依稀可以听见什么案例、数据库之类的词语。
好半晌之后,萌萌转过头,认真看向苏思若,说道:“怎么办?所有的数据库里都搜索不到范子瑜的病例,似乎已经被删除了。没有案例病例,我们没有办法。”
苏思若双眼无神,眼镜已经快要滑落也不自知,缓缓说道:“有没有办法将我的脑子移植给他?”
欧阳海如闻天书,转头看向师妹,瞠目结舌地问道:“什么?什么是移植?是要夺舍的意思吗?”
这一会儿功夫,也不知道萌萌给苏思若灌输了些什么,苏思若竟然能理解一部分现代医学的手段了。
萌萌沮丧地摇头:“我们的技术还没发展到这个程度。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结构,潜力甚至超过大型计算机。就算我们能做移植手术,你俩的基因组,血型都会发生排异反应。”
然后她的目光变得冰冷:“你牺牲了自己,也救不了他。以后这样的话,不要再说了。”
苏思若点头,身体一点一点瘫软。
萌萌突然眼睛一亮,双手撕开自己的肚皮。两人被她动作吓了一跳,正要阻止,却见萌萌说道:“还有数据没有检索。”
只见她从屏幕后拆解出两根电线,小心翼翼接入自己体内的芯片,看着屏幕上再次滚动的数据,三人屏住了呼吸。
一个微胖的男子现出身形,对着屏幕这边打招呼:“你好,这是拯救计划做的第两千七百五十一个方案。”接着一个气质恬静的女子挤入镜头,说道:“我们的孩子患有先天脑肿瘤,为了救他,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。用视频记录下来,是为以后的医疗方案查漏补缺。”
声音在继续,但所有人的耳中都响起快速的心跳声。
屏幕上那是子瑜的爸爸妈妈,在为他制定治疗方案。上一次拯救他的,是他的父母。
苏思若不由挺直了腰背,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的样子,努力记住他们所说的每句话。欧阳海也专注地看着屏幕,时不时还要看一眼萌萌,好奇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萌萌体内。
这个问题萌萌也很想知道,现在读取的内容完全隐藏在自己体内最深处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绕过枷锁,就好像是超级管理员轻松放开了权限。
几个人都没注意到,在范子瑜身上的医疗舱顶部,脑电波的数据已经出现剧烈摇摆。
范子瑜做了一个悠长的梦,在梦里,他看到了父母所做的一切。
他出生时就被诊断出先天脑瘤,将全家人的心都击碎。母亲身为生物学家,为了他转身投入医疗领域,为他制定解决方案。父亲作为人工智能领域的最顶尖科学家,则配合着母亲完善方案。
父亲为了他设计出一款生物芯片,可以与人体的神经细胞相连接。而这个芯片会植入一个家用机器人体内,学习模仿自己孩子身上的一切,甚至包括感受和情绪。
此时,由于发生的几起恶性事件,人工智能已经被科学家设置了各种机关,防止他们进化到不可控制的水平。而父亲就是这一领域的顶级科学家,却为了自己的孩子越过了这些禁令。
那个叫雾蒙蒙的机器人陪伴着子瑜长大,和他无话不谈,终于能完整复刻他关于人的一切感受。
母亲甚至为此尝试过伤害和激怒萌萌,在确认她已经能绕过不可伤害人的禁制之后,他们才彻底放心。
这第两千七百五十一条方案就是,母亲冒险为他做肿瘤切除手术,而父亲则会以生物芯片植入缺损位置,以确保孩子的大脑依旧可以顺畅运行。
他们成功了。他们将萌萌体内培养好的芯片取出,完美地完成了手术,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具陪护机器人而已。
可是蒙蒙,她毕竟是不同的。她偷偷将自己脑中的芯片内容复制了很多份,存储在不同的人工智能体中。当她发现自己的存在只是个培养皿时,那种来自人类的情绪摧毁了她。
蒙蒙认为,那也是她的父母,可是为了哥哥,他们杀死了自己。
一次几乎导致整个冥王星基地的混乱产生,人工智能和人类的战斗在各处打响。关键时刻,父亲跃下电井,强制关闭基地电源,并让同事启动了他早早埋设的智能病毒。
他救下了人类,救下了世界,救下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他来不及救自己也来不及救妻子。
人类最终不得不离开太阳系,向着宇宙进发。
医疗舱里像死一般沉寂。萌萌收起两根电线,将自己的撕碎的胸膛随便揉搓两下,转头看向众人。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目光,苏思若和欧阳海沉默着,都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萌萌清清嗓子,好像灵偶的喉咙也会哑似的。“现在有个好消息就是,我或许可以救他。”
苏思若眼睛亮起,瞳孔上却升起一层雾气。
欧阳海皱紧眉头,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。
萌萌突然露出笑容:“等我一会儿,我换个身体。”说着头也不回走出医疗舱。
只见她在驾驶舱里用手指轻轻触动几下,驾驶舱顶部就降下一个大箱子。箱子里,是一个仿若活人一般的仿真机器人。萌萌唤醒了她,指挥这个机器人将自己的芯片小心放在核心数据舱内,启动了读取连接。
过了一会儿,她像丢弃一个破娃娃一般将蓝发灵偶丢在一旁,走入医疗舱内。
喧泫听到飞船里的动静,又看到萌萌被扔出,吓了一跳,转眼跃上飞船。待发现眼前出现一个没见过的白发女子,他立刻拔剑在手,沉声道:“你是谁?想干什么?”
女子声音传出,和萌萌一般无二:“我是蒙蒙,以后别认错了。”说着就走入医疗舱内,随手关上大门。喧泫好奇地看向医疗舱内,然后就看到了这一生最难忘记的一幕。
萌萌操起手术刀,一刀切入范子瑜的头骨,直接从其中拆出一块芯片。转眼间,医疗舱内警报齐鸣,范子瑜所有生命体征全部降为零。
萌萌在众人惊骇的目光里,狞笑着将芯片捏得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