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,落在秦氏庄园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庭院里,折射出细碎晶莹的光芒。
主宅内,中央空调系统维持着恒定的舒适温度,隔绝了外界的严寒,只有窗外偶尔被风卷起的雪沫,无声地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。
二楼,秦聿铮的书房。
厚重的深色胡桃木门紧闭着,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。
室内光线明亮却柔和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银装素裹的雪松林。秦聿铮坐在宽大的书桌后,面前是摊开的几份厚厚的并购案文件。
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羊绒衫,袖口挽至小臂,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低调却价值连城的铂金腕表。
晨光落在他冷峻专注的侧脸上,勾勒出如同雕塑般完美的轮廓。
修长的手指握着昂贵的钢笔,在文件上快速而精准地批注,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沉稳的沙沙声,是这静谧空间里唯一的节奏。
突然,一阵极其轻微的、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像是……某种大型动物在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门板?
秦聿铮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,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。
他深邃的眸子并未从文件上抬起,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峰。
扒拉声停了片刻,随即,门把手被极其缓慢地、一点一点地向下转动。门,被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。
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。
———是秦聿恒。
他似乎刚醒没多久,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显得有些蓬松凌乱,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俏皮地翘在额前。
他穿着宽松柔软的灰色家居服,领口微敞,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。
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上,此刻没有了平日的张扬邪气,反而带着一种刚睡醒的懵懂和……一丝做贼心虚的试探?
他睁着那双漂亮的凤眼,像探照灯一样,迅速扫过书房——确认只有秦聿铮一个人,而且看起来并没有被打扰到暴怒的边缘(这是他多年经验总结出的判断标准)。
然后,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书桌后那个沉静如山的身影,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如同初雪融化般纯粹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。
“哥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用气声呼唤,像只怕惊扰了主人的大猫。
秦聿铮终于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落在那颗探进来的脑袋上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也看不出喜怒。
他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秦聿恒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的信号,立刻像条滑溜的鱼,呲溜一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,反手又极其轻巧地把门关上了,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他赤着脚,踩在柔软厚实的长绒地毯上,无声无息地蹭到书桌旁,在距离秦聿铮最近的那张单人沙发里,把自己像一滩没有骨头的软泥一样,“陷”了进去。
沙发很宽大,他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,下巴搁在膝盖上,双臂环抱着小腿,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,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工作的秦聿铮。
他没有说话,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找话题吸引注意,也没有发出任何噪音。
他只是安静地待着,像一只守在主人脚边、心满意足的大型犬,仿佛光是能待在同一个空间,呼吸着同样的空气,看着哥哥专注工作的侧脸,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。
秦聿铮的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,继续批注。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再次响起。
然而,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,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掠过,快得如同错觉。他批注的速度,似乎……比刚才慢了那么一点点?
时间在静谧中流淌。阳光透过落地窗,在地毯上移动着光斑。
书房里只有钢笔书写的沙沙声,和秦聿恒极其轻微的、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的呼吸声。
不知过了多久,秦聿铮放下钢笔,拿起桌角的骨瓷咖啡杯,发现里面已经空了。
就在他指尖刚离开杯壁的瞬间——
“哥!我去倒!”
一直安静得像不存在的秦聿恒,如同被按下了启动键,猛地从沙发里弹了起来!动作快得像一道灰色的闪电!
他几步就冲到书桌旁,一把抢过那个空了的咖啡杯,动作快得秦聿铮甚至来不及反应。
“你坐着!你坐着!别动!”秦聿恒捧着杯子,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,一脸“放着我来”的郑重其事,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我知道你喜欢喝什么!现磨的哥伦比亚,不加糖,只加一点点温奶,奶泡要打得很细很细!对吧?”
他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着,一边像只急于邀功的大型犬,就差摇尾巴了。
秦聿铮看着他瞬间从“安静挂件”切换到“亢奋服务生”的状态,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。
他没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,算是默许。
得到“圣旨”的秦聿恒,立刻像得了天大的恩典,捧着杯子,脚步轻快地、几乎是蹦跳着冲出了书房,奔向楼下的咖啡角。
那背影,充满了雀跃和一种“终于能为哥哥做点什么”的巨大满足感。
秦聿铮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瞬间消失在门口的背影,深邃的眸子里,那丝波澜似乎又清晰了一瞬。
他收回目光,重新拿起一份文件,但钢笔悬在纸上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
几分钟后,秦聿恒小心翼翼地端着咖啡回来了。杯子里是他口中描述的、冒着袅袅热气的完美咖啡。
他屏着呼吸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拆解炸弹,将杯子稳稳地放在秦聿铮手边原先的位置,杯柄的角度都调整得一丝不差。
“哥,好了。”他声音压得低低的,带着点邀功似的雀跃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聿铮,等待评价。
秦聿铮端起杯子,凑近鼻端,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混合着极淡的奶香钻入鼻腔。他浅浅啜饮了一口。
温度恰到好处,口感顺滑,奶泡细腻,完美复刻了他的习惯。
“嗯。”他放下杯子,只发出了一个极短促的单音节。
然而,仅仅这一个音节,就足以让秦聿恒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,灿烂得如同偷到了太阳。
他心满意足地重新“陷”回那张单人沙发里,再次把自己蜷成一团,继续用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,一眨不眨地、充满崇拜和满足地“守护”着他的神明。
秦聿铮重新拿起钢笔,继续工作。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再次成为主旋律。
只是这一次,书房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暖意?
阳光透过落地窗,在地毯上移动着,暖黄的光斑最终落在了蜷在沙发里的秦聿恒身上,将他蓬松的头发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
温暖的环境,加上昨夜情绪的剧烈波动和宿醉(虽然被牛奶安抚了),此刻被这暖洋洋的阳光一晒,秦聿恒那点强大的精神开始一点点涣散。
他努力地眨着眼睛,想驱散不断袭来的困倦,但眼皮却越来越沉。脑袋开始一点一点,如同小鸡啄米。抱着膝盖的手臂也渐渐放松下来。
秦聿铮批注完一份文件,抬手去拿另一份时,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沙发。
只见那只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大型犬,此刻已经完全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,脑袋歪在柔软的靠垫上,蓬松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。
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安静地覆盖下来,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胸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,发出极其细微、如同幼兽般的鼾声。
阳光落在他睡着的侧脸上,暖融融的,让他平日里过于精致张扬的五官显得异常柔软无害,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纯真。
他睡着了。毫无防备,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、彻底放松下来的大猫。
秦聿铮的动作停顿了。他放下手中的文件,深邃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沙发里那个沉睡的身影上。
那目光不再锐利,不再冰冷,甚至没有了平日里的审视。它变得极其专注,极其沉静,仿佛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……复杂。
有无奈,有纵容,有审视,甚至……有一丝极淡极淡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温柔?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。书房里只剩下暖气系统极其细微的嗡鸣,和秦聿恒均匀绵长的呼吸声。
窗外的雪光映衬着室内,一片静谧安详。
秦聿铮看了很久。久到阳光在地毯上又移动了一小段距离。
终于,他极其轻微地、无声地叹了口气。那叹息轻得如同羽毛落地,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他站起身,动作放得极轻,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他走到沙发边,高大的身影笼罩了沉睡的秦聿恒。
他弯下腰,伸出骨节分明的手,不是去推醒他,而是极其小心、极其轻柔地,将滑落到秦聿恒腿上的、属于沙发的一条薄薄的羊绒毯,向上拉了拉,仔细地盖到他的肩膀,掖好被角。
动作细致而专注,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、不属于秦聿铮的温柔。
做完这一切,他直起身,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在晨光中睡得安稳香甜的弟弟。
然后,他转身,脚步比进来时更轻地走回书桌后,重新坐下,拿起钢笔。
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再次响起,轻柔而沉稳,如同为这静谧安详的清晨,奏响的一曲无声的安眠曲。
窗外,雪霁天晴,阳光正好。窗内,哥哥沉稳工作,弟弟酣然入梦。巨大的书桌与柔软的沙发,构成了这个雪后清晨最温馨而奇异的画卷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,将两人的身影拉长,投在光洁的地板上,无声地交融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