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府衙门里面……
“刘将军,我只是个知道历史的普通人。”
赛沫岚攥紧衣角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那些未来之事,不过是刻在书上的既定结局,并非我有未卜先知的神通。”
话音未落,e处传来甲胄摩擦的轻响,显然侍卫们对这番说辞仍存戒备。
刘备抚着下颌的短须轻笑,笑声里带着三分玩味:“知晓千年后事,怎能算普通人?”
他踱步上前,宽大的袍袖扫过案几上的虎符。
“昔年张良遇黄石公,习得太公兵法。”
“姑娘既言知天命,何故作推诿?”
赛沫岚抬眼望向对方,烛光在刘备深目高鼻的轮廓上投下阴影,那双沉淀着岁月与谋略的眼睛,仿佛能看穿她。
“而且我是女孩子,当军师未必能服众。”赛沫岚咬了咬嘴唇,目光扫过堂内按剑而立的将领们。
关羽捋须不语,其他人也多是怀疑的态度。
赛沫岚补充起来说:“军中多是追随将军多年的热血儿郎,怕是难以信服我这女流之辈。”
刘备闻言却突然放声大笑,声震屋瓦:“想当年,妇好披甲上阵,平阳公主娘子军威震长。”
他猛地转身,案上竹简被袍袖带落。
“若有真才实学,岂会因性别而受限?”堂内气氛骤然紧绷,赛沫岚却注意到关羽微微颔首,显然认同主公所言。
赛沫岚垂眸凝视着青砖缝隙里凝结的蜡泪,跳动的烛火在她眼底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。
破损的赛罗手镯在腕间传来细微的灼痛,提醒着她正身处风云诡谲的乱世。
赛沫岚深吸一口气,嗅到空气中混杂的墨香与血腥气,终于抬头迎上刘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“既然刘将军如此说,那我就说说我的建议吧。”
大堂内陷入短暂的寂静,唯有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。
“第一点,我说的话与诸位不同。”
赛沫岚刻意放缓语速,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。
“你们习惯用之乎者也的文言文,而我自幼学习的是直白易懂的白话文。”
说着,赛沫岚从手镯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现代词典,扉页上“现代汉语规范词典”几个烫金字在烛光下泛着微光。
“就像这书上所写,语言的本质是传递信息,若因表述差异产生误解,恐误大事。”
刘备微微挑眉,伸手接过词典。
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硬壳封皮,触感与竹简、绢帛全然不同。
他翻开书页,目光扫过“沙发”“手机”等词条,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依姑娘所言,莫非全军上下都要学这‘白话文’?”
“倒也不必。”赛沫岚急忙解释,破损的手镯突然发出嗡鸣,在地面投射出转瞬即逝的翻译对照图。
“只需将军帐中谋士、传令兵略通白话,确保军令传达无误即可,日后若与百姓沟通,白话文也更易拉近人心。”
关羽捋须颔首:“此法确有可取之处。昔日高祖约法三章,简明扼要方能传于市井。”
刘备若有所思地将词典置于案上,青铜镇纸压在“沟通”词条处,示意她继续。
“第二条,我想问问刘将军,”赛沫岚深吸一口气,声音不自觉变得低沉,“您心目中的大汉,应当是什么样子?”
赛沫岚的指尖划过腰间藏着神秘种子的布袋,“是延续光武中兴的繁华盛景,还是重现孝文之治的万民安乐?”
“又或是......”赛沫岚突然提高声调,“重塑高祖斩蛇起义时的铁血风骨?”
大堂内气氛骤然凝固。
刘备猛地握紧扶手,虎皮座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
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利刃,直插他心底最深处的执念。
数十载颠沛流离,从幽州讨贼到徐州主事,“兴复汉室”四字早已刻进他的血肉,可具体的图景,却从未有人敢问。
“姑娘何出此言?”
刘备的声音裹着冰碴,烛火在他眼中映出两簇跳动的火焰,“大汉自高祖开国,经光武中兴,虽现衰微,然天命未改。”
“吾此生所求,不过是扫清奸佞,还天下太平。”
赛沫岚却轻轻摇头,从手镯中取出一卷手绘的历史长卷。
展开的瞬间,大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
画卷上,长安城朱雀大街车水马龙,洛阳白马寺香火鼎盛,百姓安居乐业,边疆无战事,万国来朝。
“这是千年后史书记载的‘理想大汉’。”她指着画卷上的细节,“但将军可知,真正的盛世,不仅需要武力征伐,更需......”
话未说完,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冲了进来:“报!吕布军夜袭西寨!”刘备霍然起身,腰间佩剑发出清越的龙吟。
他回头看向赛沫岚,目光中既有未竟话题的遗憾,也有新战事带来的肃杀:“姑娘的问题,待战后再议。”
赛沫岚望着刘备远去的背影,破损的手镯突然剧烈震颤。
她知道,这个关于“大汉理想”的追问,已然在这位乱世枭雄心中投下了一颗石子,而涟漪,才刚刚开始。
“姑娘,请随我来。”
为首的侍卫抱拳行礼,语气恭敬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赛沫岚望着刘备远去的背影,他宽大的肩膀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坚毅,仿佛扛着整个天下的重量。
她下意识摸了摸破损的赛罗手镯,金属外壳上的裂痕在微光中泛着幽蓝,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应。
穿过三道垂花门,绕过布满青苔的回廊,侍卫们将她引至一座独立的院落。
青砖黛瓦的屋子坐落在竹林深处,门前两盏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,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屋子门窗紧闭,窗棂上糊着崭新的桑皮纸,隐约透出温暖的光晕。
“姑娘放心,此处偏僻幽静,且有十人轮班值守。”侍卫头领指了指暗处的岗哨,几双警惕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。
“若有任何需求,唤一声便是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赛沫岚腕间的手镯,“刘将军吩咐,定要护姑娘周全。”
赛沫岚踏入屋内,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。
八仙桌上摆着新沏的热茶,袅袅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。
雕花床上铺着柔软的棉被,枕边还放着一摞素色绢帕。
她走到窗边,轻轻推开半扇窗,月光倾泻而入,照亮了院中摇曳的竹影。
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厮杀声,却被这道院落隔绝在外,显得格外遥远。
赛沫岚望着远处,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。
而在此时,徐州城的另一头,刘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。
他的步伐坚定而急促,手中的马鞭不自觉地握紧。
方才赛沫岚的问题仍在他脑海中回荡,那个关于“理想大汉”的追问,如同火种,点燃了他心中蛰伏已久的渴望。
随着战鼓声越来越近,他翻身上马,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
或许,这个来自千年之后的女子,正是上天派来助他完成大业的关键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