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常麟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,外罩同色系呢绒大衣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手里拎着公文包,俨然一副要务在身的模样。
他看见曾国泰这副火烧眉毛的样子,脚步一顿,狭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真切的惊讶,随即化作惯常的、带着几分戏谑的调侃:
“哟,三爷?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今儿个怎么这么勤快?”他走近两步,目光在曾国泰略显憔悴的脸上扫过,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,“兜里的钱太多,蹦跶得你躺都躺不住了?还是昨儿晚在百乐门没尽兴,大清早又惦记上哪家新开的窑子了?”
曾国泰本就心浮气躁,昨夜“薛爷”二字带来的刺痛感尚未完全消散,此刻被薛常麟这夹枪带棒的话一激,更是火气上涌,没好气地甩开他搭过来的手,低吼道:“少管我!” 说着就要侧身挤过去。
刚冲出两步,他像是想起什么,猛地刹住,转过身对着薛常麟的背影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“等等!把你那辆最体面的车派给我!我要出去!”
薛常麟闻言,停下脚步,悠然转身,脸上那抹调侃的笑意更深了:“哟呵?三爷好大的派头。车钥匙不就在那儿吗?你自己挑去呗。” 他语气轻飘飘的,带着点纵容,又像在看戏。
“放屁!” 曾国泰最烦他这副腔调,尤其是涉及到他自认的“短板”,“我分得出哪辆好哪辆赖我找你?赶紧的!别磨叽!” 他颐指气使惯了,对着薛常麟也毫不收敛。
薛常麟被他吼得也不恼,反而走近一步,微微倾身,语气带着点明知故问的亲昵:“那……三爷这是要去哪儿啊?逛百货公司?要不要属下鞍前马后伺候着?帮您拎拎包,参谋参谋?”
这话说得暧昧,眼神更是直勾勾地看着曾国泰,意思再明显不过——他想跟着去。
曾国泰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昨夜舞女那句惹祸的话,再看薛常麟这副“关怀备至”的模样,一股无名火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抗拒瞬间涌上来。他绝不能带薛常麟去!尤其是在曾国宇面前!
“用不着!” 曾国泰断然拒绝,声音拔高了几分,显得有些刻意,“去百货公司还用得着你?老子就挑最贵的买!妈的,你祸祸老子这个人,老子就祸祸你的钱!天经地义!”
他梗着脖子,把“花钱泄愤”说得理直气壮,仿佛这样就能压过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。
薛常麟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、急吼吼要划清界限的模样,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,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慵懒的、仿佛万事不入心的笑。
他耸耸肩,从大衣内袋掏出小巧的汽车钥匙串,随手扔给曾国泰:“行行行,您老人家开心就好。祸祸,使劲儿祸祸。”
语气轻松得像在打发一个闹脾气的孩子。曾国泰那点花销,对他来说,确实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