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喉咙发紧,斟酌着字句,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,试图在不让徐孝薇起疑的前提下,给她一点点模糊的警示:“薇薇……其实,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些,“你也别……别对他太、太上心了。四哥这个人,我从小看到大……”她微微蹙眉,似乎在回忆,“有时候……我是说有时候,连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。”这是她能说出的最接近真相的话了。
没想到徐孝薇闻言,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,脸上飞起两朵红霞,带着点被人戳破心事的羞窘,连连摆手否认:“哎呀!你胡说什么呢!谁对他太上心了!”
她眼神闪烁,带着少女的娇态,语气却是不自觉的甜蜜和笃定,“我才懒得猜他想什么呢!反正……反正他会来猜我的心思呀!”
她微微扬起嘴角,那笑容明媚自信,仿佛这就是她世界里颠扑不破的真理,是她理所当然享有的特权。
白芷看着她脸上那毫无阴霾的、纯粹的笑容,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。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徐孝薇身上,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,却照不进白芷心底那片沉重的阴影。她默默垂下眼帘,盯着杯中沉浮的茉莉花瓣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那沉甸甸的感觉,如同窗外无声压下的暮色,让她心头闷得发疼。
督军府书房
一封盖着南京薛公馆醒目火漆印的信,摆在曾国宇书案上。信纸是顶好的洋纸,上面的字却歪歪扭扭,透着一股子蛮横的急切:
四弟如晤:
金陵春深,秦淮水暖,兄独居此间,甚念吾弟。自黔州一别,匆匆逾岁,弟竟吝于南顾,岂忘手足之情耶?薛公常念弟雄才,兄亦思晤甚切。今府中海棠正盛,特备薄酒,盼弟拨冗一叙。切切!
兄 国泰 手书
信纸末尾,还洇开了一点可疑的油渍,像是刚啃完酱肘子没擦手就按了上去。
曾国宇指尖敲了敲信纸,将那点油渍捻开,嘴角扯出一丝冷淡的弧度。
去南京?见那个被圈养的、没有骨头的三哥?还有那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薛常麟?他本能地抗拒。但指尖划过“薛公常念弟雄才”这一句时,他眼神微凝。
以曾国泰的水平,写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。这封信明显是有人帮曾国泰润色过的。
既有人帮着润色,那就不是曾国泰自作主张随意写的。
如果是得了薛常麟的首肯,那就不宜拒绝了。
薛常麟的面子,尤其是在南京政府中枢的面子,还不能轻易拂了。他阖上眼,片刻后睁开,已然一片清明。
“备车,去南京。”
路途上,曾国宇把对黔州之后的安排都交给了柳临峰。
“事情你能处理的就都交给你,处理不了的等我回来,实在太急的找大哥,”顿了顿他接着说,“不要轻易活动他。”
柳临峰恭敬应是。
他继续嘱托,“小幺儿要找孝薇派人跟着点,别让她被陈碧茹算计了,”想了想又说,“算了,看紧疏影馆的门户,我没回来还是让她老实呆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