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国宇就这样在窄榻上蜷缩了一夜,仿佛要将所有疲惫与沉痛都压进这方寸之地。
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时,他才僵硬地起身,眼底的乌青和面容的憔悴被刻意挺直的背脊掩住了大半。
他像往常一样梳洗、更衣,换上崭新挺括的军装,将昨夜的狼狈与心碎深深锁进无人可见的角落。
镜中的督军,除了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,似乎又是那个威仪赫赫的黔州之主。
他脚步沉稳地走向徐孝薇的卧房。
徐孝薇正对镜梳妆,从镜子里瞥见他进来,原本哼着小曲的声音戛然而止。她刻意地低下头,拨弄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,就是不看他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赌气。
曾国宇脸上堆起惯常的、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,凑了过去。“夫人,早啊。”他声音刻意放柔。
徐孝薇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,身子微侧,摆明了不想搭理他。
他也不恼,涎着脸又凑近些,忽然伸手就抓住了她搁在桌沿的纤纤玉手。徐孝薇一惊,下意识想抽回,却被他牢牢攥着。更让她意外的是,他竟将她的手提到自己鼻尖前,煞有介事地深深嗅了一口。
“什么味道?”他故作疑惑地皱眉,随即又展开一个略带轻佻的笑容,“真好闻。”
徐孝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,随即脸微红,用力想抽回手:“哪有什么味道!胡说什么!”
曾国宇攥着不放,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下巴,做恍然大悟状:“哦!我知道了!定是夫人的体香!独一无二,沁人心脾!”他眼神灼灼地盯着她,带着点讨好和戏谑。
徐孝薇被他这夸张的言语和眼神逗得绷不住了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旋即又懊恼地嗔道:“少来这套!昨天也不知道是谁,冷冰冰的一张脸,话都不愿多说一句,嫌我烦似的。今天倒会油嘴滑舌了?”
“天地良心!”曾国宇立刻喊冤,顺势将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胸口,眼神“诚恳”得能滴水,“夫人明鉴!我哪敢不想理你?分明是昨天累迷糊了,脑子不清醒,怕胡言乱语惹夫人生气。这不,一醒来立刻就想着来给夫人赔罪了?你可千万别不理我,那我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!”
他这番唱作俱佳,徐孝薇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,但仍板着脸道:“少拿这些便宜话来糊弄我!对了,”她像是想起什么,语气缓了下来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,“我昨儿让爸爸差人给你寻了匹好马,说是西域来的良驹,一会儿就该送到了,你去瞧瞧合不合心意。省得再骑那不稳当的,又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曾国宇已是一脸“感动莫名”的表情,夸张地揽住她的肩膀:“哎哟!我的好夫人!你看看,我还惹夫人生气呢,夫人倒时时刻刻惦记着我!我这辈子……不,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,才能娶到夫人这样的贤妻啊!”他摇头晃脑,一副深以为憾又深以为幸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