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挨打?为什么打他?”她急切地问,“他……小时候很调皮吗?”
柳临峰摇了摇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慨:“督军从小就很懂事,少年老成。十几岁做事就很有条理章法。可惜……他是曾家的养子。”
“养子?”徐孝薇惊呼出声。
“是。”柳临峰叹了口气,“府里最脏最累最难办的差事,总是派给他。办好了是应该,办坏了就是罪过。更要命的是,府里的三爷……是个不成器的混账,在外面惹了祸,十有八九要赖到督军头上。督军为了顾全老夫人的颜面和曾家的脸面,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默默认下。大爷脾气暴躁,不分青红皂白,打骂起来……下手极重。挨饿?那已经是小事了。”
柳临峰的话语像一把钝刀,缓慢而沉重地割开了徐孝薇眼前的迷雾。
她想象着那个沉默的少年,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和责打,扛着远超年龄的重担,在饥饿和屈辱中挣扎求生……她之前看到的那粗鲁吃相,那被生活磨砺出的生存本能,此刻都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疼痛。
回城的路上,徐孝薇又问了柳临峰许多事:督军第一次领兵是什么时候?受过最重的伤是什么?在七星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……柳临峰的回答虽然点到即止,却拼凑出了一个更加立体、也更加沉重的曾国宇。
车子缓缓停在徐府门前。徐孝薇推开车门,脚步有些虚浮。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她,却驱不散心头那片沉甸甸的乌云。
“多谢柳副官。”她轻声说。
柳临峰微微颔首,车子无声地滑走。
徐孝薇站在原地,没有立刻进门。
晚风吹动她的发梢,也吹乱了她的心湖。
那张纸条带来的甜蜜悸动,餐厅里的失望恼怒,山野间的恣意欢笑……所有复杂的情绪,最终都被柳临峰话语勾勒出的那个沉默隐忍、伤痕累累的少年身影所覆盖。
那个在舞会上让她惊艳、在纸条上写下滚烫情话、在山野间带她领略新奇野趣的男人,此刻完全褪去了光环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的形象。她的心,不再是雀跃的小鹿乱撞,而是被一种沉重的、带着痛楚的柔情彻底填满了。
她终于明白了,那狼吞虎咽的吃相背后,是怎样的饥饿与求存;那看似粗犷的野趣背后,是怎样的贫瘠与苦中作乐;那军人的强硬与沉稳背后,又背负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屈辱和沉重的过往。
曾国宇……这个名字,连同他沉重的过去和复杂的现在,像烙印一样,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底。
她抬头望着自家亮着灯的书房窗口,想起父亲深沉的目光和纸条上那句“学习进步思想”,心头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阴影。
但此刻,这阴影暂时被那巨大的心疼所淹没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走了进去。她知道,自己再也无法用昨日那种单纯的、带着优越感的眼光去看待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