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常麟在黔州住下的第七天,整个督军府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躁动。
这位南京来的贵客竟绝口不提白芷的事,白日里只拖着曾国宇四处游乐——城西新开的西洋赌场里一掷千金,烟花巷最奢华的\"醉仙楼\"夜夜笙歌。
账自然都是记在黔州军政府的头上,薛常麟搂着歌女调笑时,总不忘拍着曾国宇的肩膀说:\"曾老弟破费了!\"
\"薛都统说笑了。\"曾国宇面上带笑,手里酒杯却捏得死紧,\"只是不知军部扣下的那笔军饷......\"
\"哎!喝酒喝酒!\"薛常麟立刻岔开话题,油腻的胖脸上堆满假笑,\"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个苏州姑娘,唱曲儿一绝......\"
白芷则像只惊弓之鸟,整日躲在府里最偏的厢房。每日必要丫鬟再三确认薛常麟的车驾出了城门,才敢溜到小厨房给四哥熬汤。这天傍晚她正盯着灶火,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——
\"小姐快回房!\"老管家慌得差点摔了茶盘,\"薛都统的车拐回来了!\"
汤罐\"咣当\"砸在地上。白芷顾不上湿了鞋子,急匆匆的就跑回屋,刚栓上门闩就听见院外汽车轰鸣。她蜷在门后发抖,直到深夜才等来熟悉的叩门声——两长三短,是四哥的暗号。
\"他又要去赌场。\"曾国宇进门就扯松了领口,脖颈上还有歌女留下的胭脂印。白芷默默拧了热毛巾递过去,却被他一把抱住。男人把脸埋在她肩窝深深吸气,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某种力量:\"再忍忍......四哥一定能想到办法......\"
白芷盯着他军装袖口沾的葡萄酒渍。那是薛常麟最爱的波尔多红酒,一瓶抵得上黔州百姓半年的口粮。
白芷想到了那首《官仓鼠》,官仓老鼠大如斗,见人开仓亦不走。
第八日晌午,赌场里乌烟瘴气。
曾国宇心不在焉地陪着薛常麟玩牌,满脑子都是被克扣的军饷——前线士兵已经三个月没发足饷,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生哗变。
\"曾老弟,该你下注了。\"薛常麟叼着雪茄提醒,金牙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曾国宇的肩膀:\"四弟!\"
这声音惊得曾国宇差点拔枪。
曾国宇猛地回头,正对上曾国泰那张笑得谄媚的脸。
\"四弟,你可是从不来赌场的,我都以为我认错了。\"曾国泰搓着手凑近,眼睛却不住地往薛常麟身上瞟,显然早认出了这位南京来的大人物。
薛常麟眯起眼睛,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:\"曾老弟,这位是......?\"
\"我三哥。\"曾国宇声音冷淡,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。
\"哎呀,原来是曾三爷!\"薛常麟立刻热情地伸出手,\"久仰久仰!\"
曾国泰受宠若惊,连忙弯腰握住薛常麟的手:\"薛都统抬举了!我这种小人物哪敢当您一声'爷'......\"
曾国宇冷眼看着两人寒暄,心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