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,督军府送来了饭菜——不过是些简单的白米饭、咸菜炒肉和青菜汤,可女孩子们却吃得眼睛发亮,连碗底的油星都舔得干干净净。
她们从没吃过这样好的饭食,青黛捧着碗,小声说:“曾先生,这肉……真香。”
白芷笑了笑,心里却酸涩。这些孩子,连一顿寻常的饭菜都觉得是珍馐。
下午,柳临峰来了。
他站在院门口,脸色沉得吓人,目光扫过学堂里低头绣花的女孩们,最终落在白芷脸上,微微摇了摇头。
白芷心头一紧,放下手中的绣绷,快步走出去,低声问:“怎么了?没找到?”
柳临峰将她拉到槐树下,声音压得极低:“春草……找着了。”
“她在哪儿?”白芷急问。
柳临峰喉结滚动,沉默了一瞬,才道:“她娘……昨夜被她爹失手打死了。今早天没亮,她爹就把她……卖了。”
白芷瞳孔骤缩,手指猛地攥紧他的袖子:“卖去了哪儿?!”
“醉红楼。”
三个字,像刀子一样扎进白芷心口。
她虽没听过这个名字,但她猜的出那是个什么腌臜地方。
她怔怔站着,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,半晌才颤着手去摸钱袋:“赎她……能不能赎她回来?多少钱都行……”
柳临峰摇头,声音沉重:“卖去了阳城……那里现在不归督军管。”
白芷的眼泪砸在地上。她愣了一会,狠狠抹了把脸,转身回到学堂,强撑着平静,给每个女孩子分了几枚铜钱,柔声道:“你们自己练习,绣绷可以带回家,到时辰就放学……我有些事,要先出去。”
女孩子们乖巧点头,只有半夏怯怯地问:“曾先生,春草……还来吗?”
白芷喉咙一哽,轻声道:“会来的。”
猫眼巷比想象中还要破败。
低矮的土墙,窄得只容一人通过的巷道,污水横流,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菜叶和尿骚味。
柳临峰手下的兵早已把春草的爹按在地上,那男人裤子湿透,浑身发抖,显然是被吓尿了。
白芷冲过去,劈头盖脸地捶打他,眼泪混着怒骂:“那是你的妻子!你的女儿!你还是人吗?!你还是人吗?!”
男人不敢还手,只抱着头缩成一团,嘴里含糊求饶:“小姐饶命……小姐饶命……”
柳临峰一把拉住她:“小姐,别打疼了自己的手。”
白芷喘着气停下,死死盯着地上这个窝囊废——他敢打死自己的妻子,敢卖掉亲生女儿,却在枪杆子下怂成一滩烂泥。
他畏缩成一团的样子,连条狗都不如!
“畜生……”她咬牙吐出两个字。
回程的车上,白芷坐在后座,眼睛红肿地望着窗外。
“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?”她轻声问,像是喃喃自语,“……四哥,他也没办法吗?”
柳临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最终只是沉沉叹了口气。
车窗外,暮色渐沉,像一块脏兮兮的布,蒙住了天光。
车外寒风呼啸,像怒吼,又像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