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中的汽车缓缓驶离霍锡辙的小洋楼,白芷趴在车窗上冲秋棠挥手,披在身上的霍锡辙的西装外套被晚风掀起一角。
\"明日辰时就让霍老师送你过来!\"她故意冲着霍锡辙皱鼻子,\"您把秋棠送到就走吧,我们闺阁私话可不许你听。\"
霍锡辙扶着方向盘,无奈的摇了摇头,后视镜里映出秋棠站在门廊下绞着帕子的身影。车转过梧桐巷时,他忽然开口:\"谢谢你,白芷。\"
副驾驶的姑娘正把玩着自己的发梢,闻言指尖一顿。\"不用客气,我今日过得也很开心。\"她摇下车窗,任夜风灌进来。
\"你同秋棠说话时,眼里有光。\"尾音散在风里,像在掩饰什么。
霍锡辙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。他想说的是,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,就从来没有那样活泼过。但最终只是看着路灯投在挡风玻璃上的光斑:\"和她相处...你很轻松?\"
“嗯!很轻松。”
\"就像穿着旧棉袄晒太阳。\"白芷忽然转身,发丝扫过他手背,\"只是她活得太蜷缩了,像总怕碰碎什么似的。\"话音未落,汽车碾过石子,她低头把脸埋进围巾里。
这天夜里,秋棠躺在自己的小床上,正盯着霍锡辙的身影发呆。月光透过菱花窗,将大床上霍锡辙的轮廓镀成朦胧的银灰色。
\"曾小姐...\"她突然听见黑暗里传来问话,惊得攥紧了被角。她还以为少爷睡着了呢。
“她今天都跟你说什么了?”霍锡辙问。
秋棠嚅嗫着仔细回忆,“曾小姐说,平等……自由……还有……还有独立。”一个个陌生的词汇从她嘴里吐出,总像是有些拗口。
\"她讲的很好。\"霍锡辙翻身的响动惊飞了窗外宿鸟。秋棠听见羽毛掠过玻璃的声音,恍惚觉得心尖也被什么轻挠了一下。
当少爷说起白芷爱吃的杏花楼点心时,爱看洋文的原装书,会自己制作指南针的时候,秋棠突然发现黑暗不再令人窒息。
她数着更漏也跟着讲述,曾小姐教她翻得花绳样式,抓着她的手在泥地上用树枝写字,写出的她的名字好看极了。她都没察觉到,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轻快。原来月光下的对话,竟比白日里少了许多许多规矩。
她心中原本就对要去曾小姐家里这件事充满了惶恐和不安。毕竟,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别人家做客的人来说,这种经历无疑是陌生而又令人紧张的。
可是曾小姐,她是那么好的女孩子,不会看不起她 不会嫌弃她,总是温声细语,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好听。
而且……和曾小姐在一块儿,少爷……就变得特别能聊,连跟自己都有话说了呢。
想着想着,她心里就像是养了一只小兔子,在她小小的心房里欢快的蹦跶,怎么都按捺不住那份雀跃。
锦被里悄悄蜷起的脚趾忽然就舒展开了,秋棠在入睡前模糊地想——明日该穿那双没补过的袜子去见曾小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