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厚重匾额,上书“积善堂”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,在顶上欧式琉璃灯漫溢出的暖黄光晕中,隐隐流动着沉稳的光泽。
楚云曦伸手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。
门上精致的黄铜门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,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“叮咚”声响,恰好与室内传来的一声茶盏轻磕桌面的脆响,遥相呼应。
秦玉随着楚云曦踏入厅内,目光自然地扫过。
主位之上,一位面容儒雅、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,正姿态娴熟地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,将琥珀色的滚烫茶汤,注入面前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瓷闻香杯。
茶雾氤氲,热气升腾,在杯口上方聚成一团,又缓缓散开,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雅悠远的茶香。
这男子,无疑便是楚家现任家主,楚天战。
而在靠近落地窗的一组西式真皮沙发上,随意地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。
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纯白衬衫,领口的两颗纽扣随意地敞开着,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。
手腕随意地搭在膝盖上,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无意识的蜷缩而微微泛白。
正是楚云飞。
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和门环声,楚云飞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倏然收紧。
他缓缓抬起眼帘,那双总是如同古井般幽深沉静清冷的眸子,在看到随着楚云曦一同走进来的秦玉时,眼底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抹复杂难辨的微光。
“登徒子!!”
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,猛地从另一侧的太师椅方向传来!
楚云羽如同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一般,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!
他身下的红木椅子腿,与光洁的拼花大理石地板摩擦,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“嘎——”的声响!
他怒目圆瞪,死死盯着秦玉,那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:“你怎么阴魂不散?!还敢追到我们家里来?!”
秦玉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叫嚣一般,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。
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略显散漫的笑容,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沙发上的楚云飞身上。
仿佛这偌大的客厅里,只有那一人能入他的眼。
他迈开长腿,径直朝着楚云飞的方向走去。
路过几乎要跳起来的楚云羽时,他肩膀微微一侧,用肩峰看似无意地轻轻撞了对方一下。
“你!”楚云羽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拦阻。
秦玉却仿佛早有预料,手臂顺势向外一格一推。
动作行云流水,看似轻描淡写,布料摩擦声中却带着一股常人难以察觉的、极其巧妙的暗劲。
楚云羽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半步,差点一头撞翻旁边高几上摆放着的那个价值不菲的元青花瓷瓶!
“你找死!”楚云羽稳住身形,气得脸都绿了,握紧拳头就要冲上去。
秦玉却已经走到了沙发旁。
他毫不客气地,一屁股就在楚云飞身侧紧挨着坐了下来!
动作幅度略大,带起一阵微风,甚至将沙发扶手上搭着的真丝靠垫都撞得歪了半寸。
他的大腿外侧,几乎是紧紧地贴着楚云飞微凉的膝盖。
更让楚云羽目眦欲裂的是——
秦玉坐下的同时,竟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楚云飞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的手腕!
指尖直接扣住了对方腕骨内侧那微凉细腻的皮肤!
肌肤相触的瞬间,一股熟悉的、如同冰玉般的寒意,顺着秦玉温热的指腹迅速蔓延上来!
爽!
秦玉舒服得差点眯起眼睛。
而被他抓住手腕的楚云飞,身体却猛地一僵!
“放肆!!”楚云羽见状,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秦玉的手指都在哆嗦,胸口剧烈起伏,“登徒子!你......你敢对我三哥动手动脚!!”
这石破天惊的一幕,不仅让楚云羽暴跳如雷,也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惊呆了!
楚天战刚刚端起的茶盏,“当啷”一声重重搁在了茶盘上,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。
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,先是扫过秦玉那只紧紧扣住自家儿子手腕的手指,又缓缓落在楚云飞那明显有些僵硬的肩膀和泛红的耳廓上。
一直站在旁边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梁玲,也是一脸惊讶地捂住了嘴巴。
“阿玲,”楚天战收回目光,看向梁玲,语气平静,听不出喜怒,“这位是......?”
梁玲这才如梦初醒,连忙踩着高跟鞋上前几步,脸上努力挤出得体的笑容,手指在红色旗袍光滑的绸缎面料上紧张地绞了绞。
“表哥,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秦少,秦玉。您之前看到的那几张平安符,就是......就是秦少亲手画的。”
“哦?”楚天战微微颔首,修长的指节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,发出笃笃的声响。
他的目光转向自己儿子,带着一丝探究:“云飞,你们......认识?”
楚云飞手腕猛地用力一挣!
没挣脱。
秦玉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,看似随意地扣着,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楚云飞白皙的耳尖瞬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,他偏过头,避开秦玉那带着灼热温度和侵略性意味的视线,声音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道:“......嗯。之前在西郊废厂......是他救了我。”
“哦?”楚天战挑了挑眉,端起茶杯,吹了吹漂浮在茶汤表面的雾气,语气意味深长,“西郊废厂?那倒是巧了。”
“看来,你跟这位秦小友,缘分不浅啊。”
秦玉听到“缘分不浅”四个字,心里顿时乐开了花!
他另一只手的指尖,开始无意识地、带着点暧昧地,轻轻摩挲着楚云飞手腕内侧那微凉细腻的皮肤和突起的腕骨。
“可不是嘛?”他抬起头,对着主位上的楚天战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,“叔叔您看,这不......咱们又碰上了?”
楚云羽看着秦玉这副“得了便宜还卖乖”的得意模样,更是气得肝都快炸了!
“他咬牙切齿,刚想将那天晚上在池塘边树下看到的“真相”抖出来——“什么狗屁缘分!我看是孽缘!那天晚上在那僻静的池塘边,就是这登徒子……”
然而,他的话还没吼完。
身旁的楚云飞猛地转过头,一记冰冷、锐利、带着极其强烈警告意味的目光,如同冰锥般狠狠地刺了过来!
楚云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,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都蹦不出来!
只能憋屈地、愤愤地闭上了嘴,用眼神疯狂凌迟着秦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