郝仁在床边坐了一整夜,目光死死盯着昨晚郝梅站立的那片虚空。
他彻底陷入迷茫,从未想过,自己最信任的家人,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欺骗他。
此刻的他,就像一具失了魂的木偶,空空如也,毫无生气。
而另一边,韩凌诗静静躺在床上,眼皮微颤,像是正陷入梦魇。
若是平日,郝仁早就察觉到她的异样,可今夜,两人皆在面对命运最沉重的冲击,彼此心神皆乱。
梦中,韩凌诗看到另一个“自己”。
镜中女子一袭月光蓝长袍,衣袂流转似水,发间银簪挽起墨发,容貌与她一模一样,气质却高华十倍,仿佛立于九天之巅。
“你在想我是谁?”镜中人轻声笑道。
韩凌诗愣了愣,点头:“是。”
“我是你内心深处的那一面,是那个渴望一统天下、执掌万法的‘我’。是那个想强大到让天道都俯首称臣的‘我’。”
韩凌诗挑眉:“听上去还挺傲慢。”
“别担心,这确实是你的想法。”镜中人笑意不改。
“我承认,我有过那样的念头。”韩凌诗坦然道,“但我知道审时度势,傲慢从来都是众多强者陨落的原因。”
镜中人点头:“没错。但你不一样,你有资本傲慢,也有能力从容而退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你被某个‘枷锁’束缚了。”
镜中人轻挥衣袖,虚空中浮现出郝仁的身影——他正带着标志性的阳光笑容看着她。
“这,就是你的枷锁。”
“你心里明明知道,想要成就真正的强者之道,就该抛下情感,割断软肋。但你却执意将他拉上修行之路,你真觉得,他能有所成就?”
“他可以。”韩凌诗眼神坚定。
“你连两个世界的规则都没弄清楚,凭什么肯定?”镜中人冷笑,“真没想到,我的意识竟也如此天真。”
韩凌诗却不知,眼前的“镜中人”,正是她的心魔。
她天性傲然,自小高高在上,如今见郝仁在短时间内急速成长,心底竟生出一丝本不该有的动摇。
而《九皇劫》最忌心境不稳,郝梅当年因愧疚止步不前,如今轮到韩凌诗,竟因情感与疑虑陷入心魔试炼。
人心易变,哪怕是最强者,也难免为情所困。
“哪怕他真是我的负累,我也甘愿背负。”韩凌诗直视镜中人,“他是我丈夫,曾为我做下旁人无法想象的事。若为了追求力量就抛下他,那我韩凌诗,不配为人。”
“你可知,‘强者,最孤独’?”镜中人低语。
“所以我才选择与他相守,不做孤峰之巅的神只。”韩凌诗一笑,“我宁可平凡相伴,也不要寂寞成仙。”
镜中人沉默良久,忽然道:“你确定不改誓言吗?只要舍弃他,你将拥有世间所有——财富、权力、无数追随者。一个男人,与天下相比,算什么?”
“他就是我的天下。”韩凌诗缓缓道,“其他一切,不过过眼云烟。既然你是我的心魔,你该知道——我,韩凌诗,从不违心。”
她话音落下,镜中幻象再变。
万众之中,身着金袍的她头戴金凤步摇,众生朝拜、山呼万岁。
可她神色淡漠,眼底无波。
“若放弃他,能换来他变强呢?”镜中人再问。
韩凌诗轻笑:“若你真是我心魔,就该知道,他有多爱我。若被辜负,他会恨我。而我,不想看到他恨我的那一天。”
“既然如此……梦醒吧。”
……
清晨,阳光穿透窗帘。
韩凌诗缓缓睁眼,察觉体内竟有一缕温热气息缓缓流转,她扶额坐起,环顾四周,第一眼就看到郝仁坐在床沿,肩膀低垂。
“阿仁?”她皱眉起身,绕到他身前,才猛地察觉,他脸色惨白、满面泪痕。
“阿仁,怎么回事?”
郝仁恍若未闻,眼神空洞。
她伸手探去,猛然惊觉他额头灼热异常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“我没事……休息一下就好……”他扯出一抹微弱的笑,唇角却渗出一丝鲜红。
“你讨厌我隐瞒,为什么你自己也不肯说实话?”韩凌诗猛地按住他肩膀,声色俱厉。
郝仁怔怔看着她,良久,眼眶再度湿润。
他终于崩溃般抱住她,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,哭得喘不过气来。
韩凌诗心颤,将他紧紧搂进怀里。
他的身体在颤抖,整个人仿佛一碰就会碎裂。
“他们都骗了我……”郝仁将头埋在她怀里,哽咽出声,“什么都没告诉我……连郝梅都骗我,说她死了……我曾睡在她的‘坟前’,把墓碑擦得干干净净……我以为她真的走了,可他们什么都不说,始终不说……”
韩凌诗脸色骤变,心中怒火燃起。
她最担心的事情,还是发生了。
她轻拍他的后背,声音柔得几乎能融化人心:“阿仁,我在呢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……
命运从不仁慈。
这对夫妻即将面临的,或许比生死更残酷。
但他们若想走到最后,必须经历一切试炼。
百炼成钢,才能不被命运碾碎。
而他们,必须赢。